“清点人数,把伤兵送下去!”齐国司马没有接着无用的嘶吼,没有了大火,秦军很快便会全军进攻,他们绝不会允许一个小小的临淄城阻挡大秦的步伐。
“将军,人数出来了,还能拿刀打仗的不到八千士卒”
八千对阵二十万!
“都准备吧,秦军要来了!”
雨静静的下着,风轻轻的吹着,两军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厮杀。在瓢泼的雨水已经将临淄城下冲刷一遍,夹杂着血污的雨水停留在城下,一片血海。
但,没有人在乎,或许,下一次,自己的血也要汇入其中。
雨渐渐小了,战场的气氛却变得极为压抑。
王贲再次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指向临淄城。
“全军”
“砰!”
一只手抓住了王贲的利剑,不让他发出最后的命令。
“我来!”
“秦国没有时间了”
“给我一次机会,若是不成,明日再破城”一名青年骑着一匹快马,手持旌节向着临淄城奔去。
“李信!”
“末将在!”
“保护好公子!”
“诺!”
李信从战阵中冲出,跟随在扶苏身后,扶苏回头,对他点头示意。
城头之上,见秦军就两骑而来,有弓弩手想要放箭。
“不许放箭!没看到手持旌节吗?”
扶苏停留在城下,冲着城头大喊:“我是秦国长公子扶苏,你们守将是谁?出城一谈!”
“秦国长公子,大人,会不会有诈?”
“应该不会,秦国若要灭了我们,进攻便是,何必搞这些小动作,况且是秦国长公子,身份尊贵”
“公子稍等!”
扶苏身旁的李信十分不解,“公子,我秦军已经占尽优势,为何要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不,将军,此时行此事虽然有些突兀,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此时天色已晚,我军士卒已经猛攻一天,筋疲力尽,夜晚进攻视线不明,可能会造成我军的巨大伤亡,况且,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临淄就更好。
最重要的,死的人够多了,此时决战,双方都杀红了眼,我军破城之后,为了泄愤,会不会引发屠城之举,临淄城啊,数十万无辜百姓就这样惨死?我扶苏做不到,我必须做点什么”
此时,临淄城门微微打开,走出一个身影,走近,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见此人一身狼狈,正是之前的大火所为。
两人隔着临淄的护城河,互相作揖行礼,身旁的随从打着火把,提供微弱的光亮。
扶苏率先开口:“将军可是齐国司马,当真神勇,不知名讳?”
“当不得公子夸赞,末将横戟,为齐国上将军”横戟抱拳问回道。
“既为齐国上将军,为何不在高唐统兵?”
“奸臣当道,朝堂混沌,君主昏聩”横戟说着握住了拳头“公子,有话直说吧!”
“想必将军也明白我此来是为何,我也不绕弯子,直说了,将军率齐军投降吧,我可以保证将军投降之后齐军将士的生命安全!”扶苏直接开口。
“公子,说笑了,都打到这份上了,还谈什么,直接拼死一战便是,我们是齐国的士卒,我们为齐国而死!”横戟坚定的说着。
“为齐国而死,无上光荣是吧,你死后史书会流传你的忠,你的义,是,这是你心中的大义,但是,不是城头上这些士卒的,更不是城内这些无辜百姓的
你拼死一战,享受你最后的荣光,你想过他们吗,你们的愚蠢行动激怒城外二十万如狼似虎的秦军,破城之后,便是临淄城的噩梦,你想让大齐的国都化为焦炭吗?让那临淄六十万无辜百姓为你陪葬吗?”
扶苏故意大声喊出:“齐王和百官都跑了,你对谁忠?拿百姓的无辜性命成全你的后世美名,你以为后人会夸赞你?不,你是齐国的罪人,你无颜面对齐人”
听到扶苏这一声,城头上议论纷纷,齐军士卒不敢相信,他们的王竟然临阵脱逃,一时间,纷纷质问出声,询问着城下的上将军。
横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扶苏说的都是事实,或者说,会变成事实,若是他决意顽抗,那临淄,便会化作一片废墟,并且,扶苏说出王上离开临淄一事,已经动摇了军心。
一时间,这位齐国上将军仿佛苍老了许多。
“公子,能否宽延些时日?”横戟语气带着请求。
“宽延时日,你是想等候高唐的援军吧,你有的选择吗?我是秦国公子,只是一名监军,明日,秦军便会全军攻城,若不是我阻拦,此刻,秦军已经踏入临淄,临淄已经成为一片火海了!齐国的百姓是无辜的啊,你我此次谈话,是为了拯救临淄那六十万百姓啊!
不投降,那便死!横戟将军,我的话已经带到,好好想想吧,今夜,是最后的宁静了!我回去后会让秦军收敛尸体,你也派人把齐军尸骨收敛了吧!
将军,切勿自误,扶苏告辞!”
扶苏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横戟瘫坐在地,仿佛被抽走了脊梁。
他是被人抬回临淄的,一路上,他都不敢看齐军士卒的眼神,害怕看见他们眼中的失望,害怕面对全城的百姓。
而他的沉默,也代表着扶苏公子说的都是真的,齐王已经逃离了临淄,只有他们在孤军奋战,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希望而战。
夜色如墨,几百名秦军士卒推着木板车,将城下同僚的尸体收敛,而齐军,也打开一丝城门,出来收敛齐军士卒的尸骨。
他们静静的翻找着,在夜色下,只有火把微弱的光,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几个小时前还和你吹牛打诨的兄弟,此刻,却永远躺在了这里,收敛尸体的两支队伍相遇了,却没有厮杀,两支队伍擦肩而过,视若无睹。
此刻,死者为大,此刻,他们只想将自己同僚的尸体收敛,好入土为安,他们专心的做着,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他们也会这么静静的躺着,等待着自己同僚的收敛,等待着自己的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