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屿闲觉得自己不过是和花满楼见了几面,甚至都比不上他和陆小凤见面的次数多,怎么就成为朋友了?
还是说,成为对方的朋友很容易?
这么一想,倒是有几分的可信,毕竟花满楼性格很好,有很多朋友也是正常。
他在心里暗自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花满楼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就像是在刻意地等着他思索完似的。
“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
花满楼安静了片刻之后才接着池屿闲刚才的话询问道,语气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刚才在暗自腹议对方,池屿闲听到这句反问之后竟是有些心虚。
他飞速地低下眼眸,冷静地回答道:“算是吧。”
“听上去倒是有些勉强。”花满楼笑着说道,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让人猜不出来他现在的正是想法。
池屿闲顿了顿,抬眸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白衣青年,踟蹰了些许:“没有勉强。”
“哈哈哈哈。”
听罢他的回答之后,刚才还略显遗憾的花满楼笑出了声,形状姣好的眼眸弯着,宛如天边的新月。
这时池屿闲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刚才是花满楼在开玩笑,自己非但没有听出来,反而还当真了。
他移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了二楼栏杆外种着的小花,细细碎碎的,像是珠串似的。
花满楼没有等到池屿闲的回答,于是柔声道了歉。
“你道歉做什么?”
没有对方的反应如此吃惊,他浅浅笑了一下:“刚才并非有意,只是觉得池公子确实如陆小凤所说的那般。”
“嗯?”
“有趣。”
在池屿闲稍带些好奇的目光下,花满楼缓缓地念出来了两个字。
“有趣?”
池屿闲垂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和当初陆小凤说出这句话时所做出的反应一样。
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人,甚至还有些无趣。
第二反应就是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所以才会觉得他有趣?但仔细一想,他也就无非喜欢发发呆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绞尽脑汁的劲头,花满楼哑然失笑,连忙转移开了话题:“怎么出了城?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嗯。”
池屿闲回过神来,将遇到胡斐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只不过花满楼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胡斐身上,而是察觉到了刚才那段话里的一小句。
“刀碎了吗?”他在心里想着,对方似乎刀不离身,想必心里因此会不舒服吧。
花满楼并没有将自己的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池屿闲的情绪,发现对方并没有因此郁郁寡欢之后才放心。
当然,池屿闲也没想到,他刚刚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对方的注意点竟然在“刀碎了”这三个字上。
茶香四溢,他低下头端着茶杯喝了几口。
用的茶叶应该不便宜,不过他也只能喝出来这一点罢了,再多的他就尝不出来了。
好在花满楼并不在意这些小事情,在他喝完这杯茶后还挽袖又给他倒了一杯。
桌子上还放着茶点,各个小巧精致,刚好一口一个。
花满楼将碟子里的糕点也往池屿闲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对方尝尝。
只不过等一壶茶都喝完了,摆在对方面前的糕点也没怎么动过,除了刚开始捏了一块尝尝,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了。
池屿闲在吃完那块糕点之后猛喝了好几杯茶水,总算是将口腔里的甜意给压了下去。
他平时不怎么吃甜食,因此刚才那块明显放了许多糖的糕点险些让他一口气没喘上来。
“是太甜了吗?”
本来花满楼并没有注意到,只不过茶壶在他手边放着,对方刚才倒茶的时候他听到了。
“还好。”
池屿闲掩唇说道,凌厉的眉蹙着,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好。
他压抑地咳了几声,但还是没有逃过花满楼灵敏的耳朵:“抱歉。”
“不用道歉。”
池屿闲放下手,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不怎么吃甜食。”
“好。”
花满楼笑着,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被风一吹,不小心划过了池屿闲放在桌子上的手。
有些痒,像是被人拿着羽毛故意瘙痒似的。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阳光逐渐地挪移着,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池屿闲放下手里的茶杯刚准备站起来告别,下一刻花满楼的话就打断了他。
“时间不早了,留下吃个便饭吧。”
花满楼抬眸,虽然看不见,但总会让人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了吧。”池屿闲推辞道,但还是架不住对方的邀请,稍有些不好意思地留了下来。
城中那家酒楼每天会固定时间来送餐,只不过这次他来得太突然,花满楼来不及通知对方准备两人份的。
为此,池屿闲站在一旁,默默地说道:“没事,我吃得不多。”
只不过这话在花满楼耳朵里听起来倒是有些可怜,毕竟吃得再少,一份人的饭菜也不够两个成年男子吃的。
花满楼轻叹一声,这件事是他考虑不足了。
眼看着对方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快要爬上些许自责,池屿闲连忙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我真的,吃得不多。”
他努力地解释着:“平常食欲不是很大,一天有时吃一顿也是正常的。”
池屿闲的本意是不想让对方再麻烦着去城中,这样还不如他回去。但没想到,花满楼听到他的这番话之后稍稍皱眉。
“这样的话身体会……”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池屿闲打断:“我知道,所以只是偶尔。”
一边说还一边用力握了握花满楼的手腕以示自己的可信度。
花满楼笑了笑,在对方如此坚决地态度下只好点头同意了:“好。”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池屿闲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一只握着对方的手。
百花楼的厅堂点了烛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不大不小的地方,宛如蜂蜜在流淌。
池屿闲坐在一旁,看着桌子上有些眼熟的饭菜。
这正是昨天花满楼请他吃的那家酒楼,色香味俱全,唯一的缺点就是很贵。
当然,这也不算是人家的缺点,是他自己没钱罢了。
花满楼摆好碗筷,示意池屿闲吃饭。
“谢谢。”
他真诚地道了谢,随后才拿起筷子吃饭。
因为没来得及吩咐,所以酒楼送的都是花满楼常点的饭菜,好在池屿闲不怎么挑食,低头就吃了起来。
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但和昨天相比,倒是没有那么地尴尬了。
或许是因为已经算是熟悉了吧。池屿闲在心中这般想道。
一顿晚饭吃完,花满楼总算是明白对方口中所说的“吃得不多”的具体意思了。
所说是一人份,但池屿闲也只是吃了没一会儿就放下筷子了,听到动静之后的花满楼还特意开口询问了一番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池屿闲否认,“我吃饱了。”
“……”
花满楼哭笑不得,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自己的邀请才说食欲不大。
和正常成年男子相比,对方吃得很少,就连十五六的孩子都比不上。
但他都这么说了,花满楼也不好再劝,只好也放下了筷子。
“你继续吃。”池屿闲抿唇,英气锐利的眉眼稍皱,早知道对方也会放下筷子,他就强迫自己多吃几口了。
他的语气很认真,花满楼只好继续吃了下去。
*
吃完饭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秋冬天本就黑得快。
池屿闲主动收拾了一下,随后擦擦手就准备离开。
天色已晚,再说百花楼离城里也有些距离,于是花满楼便想着让对方在这里住一晚。
只不过池屿闲并没有答应,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断刀,坚定地说道:“我已经付过钱了。”
他看了一眼花满楼,接着说道:“花了钱不住很浪费,虽然房钱不多,但也是钱。”
“好。”花满楼被他这番话逗笑,只好将人送出了百花楼。
“回去吧。”
池屿闲拢了拢衣衫,夜风有些凉,好在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照亮了他回去的路。
“再见。”
“嗯。”
池屿闲转过身,撑开了伞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撑伞时的声音很明显,花满楼还掌心向上地往前探了探,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湿润。
*
池屿闲并不怕黑,因此走夜路的时候也没那么得快。
他撑着伞,视线落在前面的路上,步子迈得不大不小。
周围十分得寂静,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倒是有些吓人。
前面会经过一处树林,叶子已经枯黄,但也有不少绿意。
池屿闲面不改色地走近那片树林,树枝被月光映照下的影子宛如鬼爪,阴恻恻地铺在地上稍显恐怖。
白色的伞在夜色之中很是显眼,就当他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迎面撞来一位女子。
黑夜,一身红衣,披头散发,脖颈处缠着白布,还有血迹渗出。
池屿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