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盛的问题无人能答,毕竟大管家和家仆们也觉得眼睛不够用,同样一头一脸的问号。
一群人沿着蓝铁皮的墙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同样颜色的门,大管家先半举起手,家仆们立刻排起整齐的队伍。
秦盛在大管家的伺候下,整理衣裳、掸尘等等,打理得一丝不苟,并打起最足的精神;紧接着,大管家和家仆稍作收拾,又把预备的礼物箱笼挨个掸尘。
秦盛平举双手转了一圈,然后从怀里掏出自己重写了六次的拜贴,递给大管家。
大管家右手持拜贴,左手轻叩三下:“秦国公府嫡长孙秦十九郎,慕名而来,只盼开门一见。”
保安老李就在门口,先被敲门声吓一跳,然后又被听不懂的大郢语给整懵了,第一反应跑进门卫小屋,看着监视屏,摁下对讲机:&34;急诊,门外来了十六个人,背了不少东西……&34;
之前不都是半夜来的吗?怎么改白天了!
对讲机传出回话:“金老已经出去了。”
很快,金老坐着电动轮椅穿过停车场。
急诊外科医生文浩和护士长周洁跟在金老身旁,因为他要求他俩必须尽快学会大郢的日常交流,不能总想着依赖王——小朋友,今早王强队长就抗议过了。
两人没办法,戴上口罩、以防万一还推了平车跟出来,礼貌起见,平车搁在门诊大楼下面,又走到门卫。
这样一来,等门的时间就拉长了,但敲门声始终是轻轻三下,不多也不少。
金老到了迎接位,见文浩和周洁站在两边,吩咐:“开门。”
保安老李还是第一次接待大郢人,浑身紧张,开门的姿势都有些怪异,还是冷静地接过拜贴,送到金老手中。
不论什么人,也不管多少次,坐电动轮椅的金老总是最能冲击大郢人内心的大医仙。
金老将挂着的眼镜架上,打开拜贴后仔细阅读,然后微笑着看向大管家:“请进。不知秦十九郎现在何处?如果方便的话,还是上山一趟为好。&34;
大管家弯腰地将秦十九郎扶进去,家仆们跟上,整整齐齐地在距离金老五步远的地方站住。
秦十九郎原本要恭敬行礼,进去的瞬间看到与大郢国都城完全不同的飞来医馆,处处惊奇,哪里都看不够,太
多问题和困惑……
阳光照在化了一半雪的各种各色的私家车上,仿佛巨大的琉璃制品,这怎么可能?秦十九郎突然眼前一黑,视野忽明忽暗,整个人开始抽搐,口吐白沫…
“老李,推车!”医生文浩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秦十九郎,动作甚至比大管家和家仆都快了半步。
保安老李撒丫子跑去拉推车。
护士长周洁护住秦十九郎的四肢,保护他的身体不因为猛烈抽搐受二次外伤。
“车来啦!”保安老李拉着车,把车摆到与秦十九郎水平整齐的位置。“三人搬运!”
“一,二,三!”周洁喊口令,三个人用力将秦十九郎搬上车,提起床边保护杠,头也不回地向急诊大楼跑去。
金老驾驶电动轮椅原地旋转,径直穿过停车场,向急诊大楼去。
速度之快,让大管家和家仆们瞠目结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立刻背着箱笼快步跟上。大管家暗自庆幸,幸好进了医馆,太好了,十九郎君是个有福的。秦盛被放到抢1床,按照惯例,病人进大厅抢救,家属在外面等候。
护士长周洁拿着评估表走出大厅,在金老微笑的支持下,在走廊上努力和大管家沟通,了解秦盛平时的生活情况和身体情况。
神经内科接收到消息,派出有名的萌妹纸女医生凌淼,利落的黑短发、娃娃脸、大眼睛却不近视,身材娇小,身穿白大褂、运动鞋站在闪闪发蓝光的平衡车上,在抢救大厅自动门打开的瞬间,嗖得滑进去。
自动门关闭。
家仆们惊得眼睛要脱眶,眼睛从走廊这头看到那头,到处都是琉璃,连墙面都带金属光泽,看到亮光却不见烛火……无数念头纷纷扰扰,一点却是共通的,飞来医馆来得值!
外面寒风刺骨,这里面却温暖如春,医仙们穿得这么少却一点都不冷。
大管家忽然又担心起来,这里的医仙们怎么都如此年轻?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大管家还是觉得从敲门到进来,还有哪里不对……等等!刚才都没行大礼,医仙们会不会怪秦国府礼数不周全?想到这里,大管家坐立难安,这是不敬啊!
…
抢救大厅内,抢1床开放静脉通路、吸氧,凌医生开医嘱抽血送检,听护士长转述病史。
患者自幼聪慧,骑射马球样
样皆精,打小就被家中长辈带着参加各种宴会诗会茶会,四年前的深秋开始发作,时间不定,每次发作都会小便失禁,咬破过舌头,四肢抽动时受过外伤。
秦国公寻遍名医,花费无数,药吃了不少,金针也挨了不少,并没有什么效果。起初与人争执、太过兴奋时容易发作,近来已经到了日常看书习字都可能发作的地步。总之,四年前没有发生过颅脑外伤,没有明显的诱因,忽然就开始发“羊癫疯”。
凌淼医生把医嘱单开完,拿着护士长记录的评估表,边捋分析线,边等检查报告。
秦盛这次是癫痫小发作,很快就苏醒了,醒来以后就看到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服,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抢救大厅。
大管家顾不上面对自动门的惊讶,在护士长的指引下掀开床帘,见到了戴着吸氧管的:“十九郎君,你觉得怎么样?&34;
秦盛闭上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以及一张嘴就会溢出来的满肚子&34;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34;
大管家忙问:“十九郎君,还有哪里不适?”
秦盛摇头,以前每次发作醒来,浑身狼狈不说,脑子也昏昏沉沉像浆糊,但现在却神清气爽,连身下的床也柔硬适中地刚刚好,除了戴在耳朵上的管子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不断冲进鼻子。
护士长周洁拿出&34;护士常用大郢语一千句&34;记录本,对照着,一点点和秦盛沟通。
比如,&34;饿吗?&34;&34;渴吗?&34;&34;现在有哪里疼痛吗?&34;&34;有哪里不舒服吗?&34;秦盛点头或摇头,双方沟通得缓慢但有效。渐渐的,护士长也不慌了,沟通得越来越顺畅。
秦盛想遍了最难过和次难过的事,才勉强平复住激动的心情,轻声问:“我……还能好吗?”护士长对秦盛说稍等,转身请来神经内科的凌淼医生和金老,由他们继续沟通。三个人说了没多久,秦盛高声叫:&34;大管家,把我的药方集拿来。&34;“是,十九郎君。”大管家麻溜地走到自动门边,推了推却没推开。
实习护士时萱见到了,摁下开门键。
大管家望着自动打开的门又吃惊不小,来不及犹豫,跑到走廊外,端着装满药方集的沉重箱笼,以最快的速度跑
到抢1床。
秦盛指着箱笼:“这些是四年内所有的药方。”
大管家恭敬地把箱笼打开,里面摆放着四撂整整齐齐的药方,每一撂都超过成人膝盖的高度。
神经内科凌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中药方,还是古文中药方,对于普遍学西医的大环境下的西医,看懂中药方的功效和影响实在太有难度了。
金老看出凌淼的尴尬和为难,原地旋转电动轮椅去了护士站,拿起对讲机:“郑院长,把你们医院最厉害的中医找来!&34;
十分钟后,刚给口腔科钟主任摁完脖子的中医科安主任,第一次来到抢救大厅,把白大褂穿出了老高富帅的效果,也是全院第一人,不愧是“平安老帅哥”。
“安主任,”凌淼赶紧迎上去,讲完抢1床概况以后,又把他请到抢1床边,搬了张凳子,&34;麻烦您看看这些古中药方。&34;
秦盛先听金老讲解了现代繁体字和大郢文字的小差别,然后拿起一张中药方看完,随手摆在了空置的抢2床上,看了几张后分类摆放,很快就摆满了一整床面。
这位小病人年龄不大,心思倒是细腻,每张药方最下面还注明了喝药的起始终止时间。
秦盛这四年见过许许多多的医工,每次初诊的情形都记得很清楚,每一位上来都是使劲夸他,然后恭维阿翁,然后望闻问切,叙述病情时要么苦大仇深、要么夸下海口,最后毫不例外地保证一定能治好。
安主任与其在看药方,不如说是在分类。
大管家用随身携带的小火炉暖了汤药,小心翼翼地端到抢1床边:&34;十九郎君,喝药了。&34;秦盛刚要接过,小汤碗却被安主任半路拦截,惊讶地注视着。
安主任端着汤药还没到鼻子前就皱了眉头,看着秦盛和大管家:“你们是否愿意相信飞来医馆?&34;
秦盛和大管家两人点头称是。
安主任微一点头:“那你必须当最听话的病人,从现在开始停止所有的汤药和补药。”金老同声传译完,秦盛的脸色有微妙变化,但异常坚定地点头。
安主任转头看向大管家:&34;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你家主人上山面见,他病得非常严重。&34;金老同声传译完,大管家慌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
安主任拿了急诊科的对讲机:“郑院长,通知检验科准备,血透室、重症icu预留床位,准备迎接最危重的病人。&34;
抢救大厅里的医护们听了,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