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太子和魏璋的热情高涨,裴莹反而比较冷静。
毕竟,当妇产科医生这么久,见过不少感染性传播疾病的妇女和儿童,基本都是男性家属出去那啥传回来的。
一旦发现感染这些,必须全家一起治疗,而因为先天生理结构的不同,男性治疗效果明显,更容易根治;女性却特别容易迁延不愈。
整个治疗过程,既费时又费力,花不少时间、精力和钱;还有治着治着就离婚的。
即使法律禁止,还有九年制义务教育打底,这些事情仍然屡禁不止,裴莹对大郢治理的力度和效果非常悲观。
既然太子想做,裴莹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小时后,裴莹才离开抢救大厅,没走几步就发现魏璋跟在身后。
魏璋有些纳闷: &34;裴医仙,你是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还是对太子殿下没信心?&34;裴莹瞥了魏璋一眼,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魏璋分明感觉到了一丝蔑视或者不耐烦: &34;裴医仙,你对我有成见。&34;
裴莹懒得解释,更关心检验科钱主任做的药敏试验什么时候才能出结果,挂上职业假笑: “魏七郎君,你有些多疑。&34;
魏璋立刻拦住: &34;裴医仙,我对每位医仙都很恭敬,不曾有过半点怠慢,你刚才的眼神里充满鄙视,不解释一下?&34;
裴莹心头一凛,魏璋观察力这么好?
&34;我猜对了。&34;魏璋不动声色地继续紧逼。
裴莹出门诊的时候认识了崔五娘,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了解到大郢一些令现代人难以接受的习俗。
比如,大郢男子成年以后还未娶妻,家中就会给他安排女子同房,也就是妾,如果生下孩子,就是庶出。
所以,等到明媒正娶的妻子嫁过来,首先就要面对陌生孩子喊自己“阿娘”,然后就是全家默认的妾,进门就开启宅斗生活。
大郢男子以去风月场所为乐为荣……不论是妻还是妾,都不能对此有任何微词,否则就是不贤。
再加上,崔家女军到妇产科门诊体检,查出这病那病;后来,崔五娘又下令男军也去泌尿外科体检,查出各色问题。
听泌尿外科的医生说,那些男军
说到风月场所的乐事真是滔滔不绝,要多渣有多渣。
自此,裴莹深刻体会到大郢女子的艰辛,对大郢男子就没半点好印象,哪怕是幽默风趣的魏璋。魏璋觉得自己可太冤了: &34;你眼睛里的鄙视越来越多了!我招你惹你了?!&34;
裴莹毫不客气地反问: “大郢男子成年以后还未娶妻,家中就会给安排女子同房?”
“是……”魏璋不假思索地回答。
&34;大郢男子手里只要有闲钱,必定去平康坊或者胡姬酒肆?&34;
&34;……是,大部分是。&34;魏璋虽然不明白,但明显感觉到裴莹的不满在增加。
&34;大郢男子明知道去那种地方容易得花柳病,还会传给妻儿,甚至殃及胎儿,为什么还要去?家人的健康比不上寻欢作乐?&34;
魏璋立刻辩解:“裴医仙,如果不是你今日指出来,大郢男子真的不知道。不信?我带你去问殷富。&34;
裴莹在心里呵呵。
两人走到普外科的icu外面,魏璋隔着玻璃问: &34;殷富,如果你知道去平康坊和胡姬酒肆会得花柳病,那病还会传给家人甚至殃及腹中胎儿,你还会去吗?&34;
殷富目瞪口呆,张着嘴一言不发,好不容易回神: “那我肯定不去!以后再也不去了!”
“我是孤儿,好不容易有家人在旁,对他们有任何伤害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裴莹望着殷富的大胖脸和真诚的双眼,不禁有些感动,这也许就是“历史局限性”和“无知”。
魏璋忽然明白了一些: “大郢习俗确实如此,但太子殿下、崔盛就从不去平康坊和胡姬酒肆,对子女管束极严的世家也不允许,当然,理由是玩物丧志。&34;
“国都城寻常百姓也去不了,因为没钱。”
“你呢?”裴莹没好气地问。
魏璋理直气壮: “我的闲散之名在外,哪有不去的道理?去了如果不逢场作戏,那岂不是显得我………不行?&34;
&34;如果我成年以后,家中不安排通房,在外人看来,也是我……不行;如果有了通房,却生不出一男半女的,还是我……不行。&34;
裴莹听了只觉得
心累。
每个人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被最亲近的家人和内外环境画上各式各样的符号和图案,不知不觉中有了自己的性格和对事物的见解,以为是自己,其实都是塑造。
万万没想到,魏璋最后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我知道了,以后就不会再去平康坊,就算去了也不会再逢场作戏。&34;
裴莹的心情很复杂,看着魏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但是殷富和你这样的男子,在大郢又有多少呢?&34;
魏璋仔细琢磨了一阵,认真解释: “太子下山以后就会想办法关闭平康坊和胡姬酒肆,然后就会命令平康坊的女子和胡姬们分批上山体检,有病治病。&34;
“飞来医馆的诊断和治疗都需要时间,她们上山先治着;然后太子就会让文武百官分批上山,一
样是体检的由头,但其实是在筛查,同样是有病治病。&34;
“与此同时,太子会先颁布禁令,然后让人写话本子,让百姓和官员们知道花柳病的来龙去脉,等他们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就能权衡利弊。&34;
&34;如果有人执意要去,染上花柳病传给家人甚至孩童,一家人都生病,只能是自食恶果,人丁不再兴旺,家族渐渐凋零。&34;
裴莹也知道,习俗和观念的改变不是一促而就的事情,听魏璋这样说,也确实有些道理,但还是没法接受“一人作死,拖累全家”的糟心,可这也不是凭自己心情而定的事情。
只能说,科普之路任重道远,人心难测,变数太多。
无论如何,先有科学的观念,然后再有努力的宣传和教育,循序渐进地推行工作,总能取得效果,有时还能有惊喜。
魏璋时刻观察裴莹,感觉到她的松动,也有自己的担忧,太子身体刚好下山就颁布禁令,不知道会一下子得罪多少文武百官,以及平康坊和胡姬酒肆背后错综复杂的牵扯利益。
唉……真是操不完的心。
裴莹却先一步想到,所有的传染病都是预防为主,相对于空气传播和□□传播这两类大杀器传染病,花柳病算是预防也还算容易、治疗也不算太难的疾病。
可是,现代社会预防是使用套/套,大郢该如何预防?总不能免费发套/套吧?
先不说医院有没有这么多数量的套/套可以分发,就算有,宣教也需要花费大量的口舌,真的用起来,能有多少效果,谁也不知道。
裴莹那个愁啊,传染病预防是关键,可问题是在大郢现有的习俗和观念下,太子的一道禁令能有多少效果?
正在这时,殷家的妻子儿女一齐大步向裴莹走来,像看到救命稻草那样两眼放光,将她簇拥起来。
裴莹觉得有必要把花柳病的来龙去脉,对殷家人讲清楚,知道明确的病因才能更好地预防和治疗,可检验科钱主任的试验还没结果,要不还是晚一些再说。
眼下有更要紧的问题,该把殷家安排住在哪里?
急诊二楼的留观住满了孕妇和产妇;抢救大厅里有皇后和太子;按郑院长的意思,在医院外的住宅区还没建成以前,为了保护原来的病人,不会让大郢病人住在病房。
最何况,殷家花柳病还有传染性,真有些伤脑筋。
裴莹想了想,直接去产房找到了妇产科谭主任,把殷家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提出自己的看法
要么和殷富安置在一起,但是浪费监护病房资源;或者征用门诊三楼的眼科临时病房,两到三人间,相对来说,消杀起来也比较方便。
谭主任听完裴莹的建议,二话不说拿起对讲机找郑院长,五分钟后,眼科临时病房的标记就改成了妇科临时病房,每张床位都铺了一次性床上用品,方便消杀。
十分钟后,殷富家人顺利入住;一大家子人,分住两间房,共六张床位,相处和睦得令医护人员惊讶。
咦?说好的达官贵人富户家的“宅斗惊心”呢?事实上呢,医护人员私底下一大爱好就是八卦,第二就是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裴莹和殷富正妻单燕沟通以后才知道,大家又被电视剧和骗了,自古正妻是当家主母,拥有对婢女仆从的处置权,妾不论多少也不论多得宠也都是婢女。
正妻孕育的子女是“嫡出”,妾孕育的子女是“庶出”,庶出也几乎等同于婢女和仆从,在现代人眼中的同父异母,地位落差大到不可思议。
裴莹听到就是记住,保险起见又去问了魏璋,于是,今日份大郢常识补充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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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医馆处处神奇,真是难以言喻的好地方,尤其是医仙们温柔和善,超出她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