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盛虽然改了姓,但在“至孝至纯”的大郢,无论如何都要上前恭敬行礼的,正准备上前的时候,却见秦观怒气冲冲地走来。
崔盛下意识拦在阿娘前面,从小到大的相处,直觉阿耶非常生气,通常恶狠狠的训斥,也有可能需要去面壁思过。
万万没想到,秦观竟然对崔盛抬起手来。
崔五娘的双眼视力已经完全恢复,武人的直觉向来精准,伸手扣住秦观的手腕一个翻转,就把他摁在墙上。
“你这个毒妇,盛儿改姓崔,我秦观不就成了入赘?秦家待你不薄,你怎么敢?!啊……”
崔五娘在飞来医馆调养的日子里,实在喜欢男女医仙的相处方式,有商有量,不用反复揣测对方的用意,实在轻松自在。
“秦侍郎,你我已经和离,秦崔两家再无瓜葛,观儿敬你是阿耶,恭敬有礼,行事毫无差池。”
“大街之上,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毫无爱子之心,你敢动吾儿一根手指,我怎么也要还你一掌!”
秦观想反抗,却根本不是崔五娘的对手,只觉得颜面扫地。
崔五娘一甩手把秦观推得老远,耐心解释:“盛儿,母慈子孝,父也是一样,若他没有半点慈爱,你也不必对他恭敬,人嘛,都是相互的。”
“是,阿娘。”崔盛一脸学到了。
“老仆们都在崔宅归置,我们回去瞧瞧。”
崔盛扶着崔五娘上马,自己还在静养期不宜骑马,所以踩着马凳准备坐马车。
偏偏在这时,秦国公策马而来,随手扔给崔盛一个纸卷:“不论你姓秦还是姓崔,明日春闱,你敢不敢去?”
崔五娘不假思索地拒绝:“多谢秦国公好意,吾儿的身体需要静养。”
秦国公了解宝贝孙儿:“明日不去,再等三年。”说完,秦宅大管家从马车上卸下了两个大包袱,送到崔盛面前。
“盛儿,这是阿翁替你准备的春闱用品,收下吧。”秦国公撂下这句话,斜睨了秦观一眼,连置气的念头都没有,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秦观被秦国公凌厉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后背颈发凉,不易察觉地缩了缩脖子,转身离去。
崔五娘虽然无所谓秦家所赠物品,但这分明是秦国公的心意,命家仆搬上马车。
崔盛到马车里打开纸卷,不由怔住,纸卷是春闱的报名页,上面清楚工整地写了“崔盛”的名字。
“春闱不是要自己报名吗?”这话一出,崔盛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秦国公离开飞来医馆就着手筹划的,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回到崔宅,崔盛和崔五娘一起打开秦国公送的大包袱,发现正如他所说,三日春闱的吃食、小暖炉、皮毛褥子、厚实填绒的冬衣、文房四宝……所有必需物品都置办妥当。
崔五娘难得严厉:“进春闱要检查所有物品和衣物,你现在光着头,贡院寒冷……这次不管你想不想参加,阿娘都不准你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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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脑袋缝合处会隐隐作痛,风吹也会觉得头疼,这样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去贡院。
可是,明日一早不能准时进贡院,就要等三年后了,三年啊……
崔盛惆怅地望着窗外,夕阳西下,三年又三年,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虚度?
……
永乐宫润和帝的寝殿外,魏璋腰背挺直地跪着,任你寒风一阵阵,我自不动如青松。
内侍官明镜躬身而立,眼角余光却不断打量魏璋,寻常人跪半日总是东倒西歪,偏偏他与众不同,不仅见不到半点疲态,甚至脸色还挺红润。
仔细一算,距离明早卯时正,还有七个时辰,魏璋怎么可能不被冻死?就算侥幸不死,肢体也会冻伤。
寝殿内,皇后已经悄然起身,而润和帝还在沉睡,手指仍然带着凉意,不舍、难过抑或是庆幸,太多情绪比乱麻还令人心烦意乱。
而现在,根本没时间难过。
皇后走出寝殿,出门就看到夕阳西下中的魏璋身影,必须尽快把陛下时日无多的消息通知太子。
可是,太子还在飞来医馆静养,按医仙所说,至少九个月内不能劳累、更不能染上肺炎,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皇后从不会在外面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望着夕阳余晖将永乐宫染成绚丽多彩的红色,想到寝殿内得知的消息,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设想,太子下山以后都无法承受国丧冗长繁复的仪式,同样无法面对边关危急的政务压力。
平静的国都城,离风雨飘摇的日子越来越近。
“瑜儿……”润和帝忽然出声,声音很大,把内侍官明镜吓了一跳。
“陛下!”皇后匆匆走进寝殿,以为润和帝发生了什么事。
润和帝双眼紧闭,满头大汗,双手在空中乱抓,无意识地喊,一声比一声高。
“陛下,瑜儿在,奴一直都在。”皇后的痛疾痊愈,在飞来医馆休养的日子,不论是想法还是心境都有不小的改变,人生之路还长,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润和帝很快安静下来,但睡得仍然不安稳。
当年出征前执她之手,镇定自若地承诺:“有你在国都城,无论如何孤都会回来。”
还是当年的那双手,现在却瘦骨嶙峋,手背指尖爬满青筋,虚弱无力;当年令她安心的人,现在却要籍由她的双手才能安心入眠。
当年御驾亲征、浴血杀场的英勇陛下,现在却老态龙钟到这等模样,皇后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更多的是心疼。
尤其是恢复了清醒神智的陛下,还是身不由己地入睡,然后在睡梦中惊醒……就这样不断t循环。
皇后想为他做些什么,更多的是能让他再为大郢做些什么。
等润和帝熟睡后,皇后再次走出寝殿,夕阳已经落下,天色越来越暗,廊下的灯笼正一盏盏地亮起,夜空里亮起一颗又一颗星星。
()皇后的视线落在明镜身上,如果他改换衣服,应该没人看得出他是一名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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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张天师进宫献药,明镜就能与白奉御一起站在陛下面前阻挠,两人为此挨了许多罚;可即使这样,明镜只休了一日,又没事人似的检查周遭的一切。
论忠诚,明镜对润和帝是独一份;论聪慧机智,他也担得起;论深谋远虑,他一点不缺。
有明镜的润和帝,许多阴谋诡计还没来得及出现在他面前,就被消弥散尽,只有一个张天师,明镜恨他入骨。
皇后一步步走向明镜,在风雨飘摇越来越近的时刻,她与家族势力能做的事也极为有限,向着同一让方向眺望的盟友,越多越好。
“明镜,”皇后的语气没有半点变化,“本官有话问你。”
明镜立刻躬身行礼,头低得恰到好处:“皇后殿下,您有何吩咐?”
皇后轻声问:“你跟随陛下多少年了?”
明镜不假思索地回答:“启禀殿下,奴十二岁进宫,十六岁跟在陛下身旁,直到今日。”
虽是宦官,一身武艺,也曾追随陛下平定宫变,还曾策马杀敌,浴血奋战,伤痕累累也战功赫赫,也曾登上天山俯瞰大地……
就算自己死了,想来也是《宦官列传》里响当当的人物。
皇后点头:“为了能陪陛下更多时间,不如闭上一只眼如何?”
明镜担心润和帝,并不比皇后少,更重要的是作为内侍官也做好了陪葬的准备,可谁不想多活几日呢?
“皇后殿下,明镜愚笨,请明示。”
“本宫要借魏璋一用,只为救陛下。”皇后知道明镜人如其名,一点就透。
明镜这些日子在润和帝身旁知道了许多关于飞来医馆的事情,尤其是皇后殿下归来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比以前好太多,整个人焕然一新。
所以,明镜对飞来医馆的医术充满期待。
现在听皇后这样说,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要能救陛下,怎么样都可以!
“皇后殿下,请。”明镜一挥手,寝殿外的宦官瞬间散开。
偌大的小花园,只剩皇后与魏璋两个人。
皇后从正面挡住魏璋,轻声说:“快吃些东西。”
魏璋迅速啃完两大块巧克力,然后看向皇后:“多谢殿下。”
皇后审视着魏璋:“你到底是陛下还是太子身边的人?”
魏璋笑得坦然:“启禀殿下,奴是盼望国泰民安的大郢人。”
皇后浅浅笑:“打电话去飞来医馆,请大医仙们想法子延长陛下的性命,为太子康复争取时间。”
润和帝就像一枚钉针,只要他在,哪怕病着,都能震慑住边关蠢蠢欲动的土蕃和突厥。
但是,如果润和帝不在,即位的太子就会腹背受敌。
太子不是抵挡不住,而是这样的局面来得越晚越好。
魏璋立刻拿出手机:“喂?文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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