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新月居。
陆瑾进到书房扫视了一眼,看到桌上那张纸不见了。
“彩云,我书房有人来过吗?”陆瑾转头问道。
“小姐来过。”
看来沈言溪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诀别。小白只说了自己被绑,沈言溪病倒的事情。他也不清楚里面的内情。
“是哪天来的?”陆瑾又问道。
“就是姑爷被水匪绑架的第二天,小姐来院子里看过,又在书房待了好久,出来的时候看见小姐眼睛红红的”彩云低着头道。
就说么,平时看着沈言溪挺健康的,又是世家之女,怎么可能那么经不住事。
一次是自己的诀别信,一次是以为自己被烧死,连续两次沉重的打击,彻底打垮了这个痴情的姑娘。
沈言溪啊,如此深情,你叫我怎么办?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躺在椅背上,陆瑾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原本以为自己来了,沈言溪应该就好了,可现在说了半天,嘴都说秃噜皮了,沈言溪还是没有一点点好转的痕迹。
以沈家的能力,能找的医生都找了,而自己呢,对医学一窍不通。
最怕的就是这种无能为力。
正在胡思乱想间,敲门声响起。不是说了要自己待会儿么,这个彩云到底怎么回事情?
“姑爷,家主来了!”
陆瑾吓了一跳,这就追过来了,这是要跟自己算总账么?
陆瑾连忙起身打开了门,就见沈皓已经站到了门口。陆瑾赶紧行了一礼:“父亲!”
“我过来看看。”沈皓说道。
这让陆瑾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不请我进去吗?”沈皓又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陆瑾说道。
陆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到一边:“父亲,里面请!”
沈皓也没有推脱,就进到屋里坐在了椅子上,陆瑾跟过来站好,准备聆听教诲。
“茶水也没有?”沈皓抬头看向陆瑾。
“啊?”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直接开训呗,我都站好了。
陆瑾抬头看过去,正对上沈皓的眼睛,翁婿两个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尬住了。
其实也不是沈皓非要喝茶,而是两个现在尴尬的处境,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当陆瑾醒悟过来要去招呼彩云倒茶的时候,彩云和另一个丫鬟已经端着茶盘进了门。突出一个专业!
等彩云退了下去,沈皓拿起茶碗喝了一口道:“你也坐下吧,我们说说话。”
陆瑾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对面。低着头等着沈皓说话。
沈皓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那个水匪口中二当家图谋天下、才智无双的样子。
“水匪传话说你不想回来?”沈皓问道。
陆瑾一个激灵,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愿意回来呢,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生死存亡之际,状态全开。
“父亲不知,他们当时火拼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我唯一活下来的机会,所以半真半假的对匪首谎报了身份。他们让我写勒索信,我以凄惨的身世博得了匪首的同情,然后又以想当水匪为理由,反常理而行,以退为进博取活命的机会。他们说送我回来,我以为是试探,所以拒绝了。但最终为的还是活下来,跑回来。”陆瑾一顿胡扯。
“好个反常理,好个以退为进!”
沈皓算是真正见识了陆瑾在乱局中随机应变的才能。可不是么,就眼巴前的,人家坐在那里一顿胡说,说的还挺有道理。但你恐怕没想到,我早就知道实情了吧?
“你身世很凄惨吗?”沈皓问道。既然打算改善与女婿的关系,这些原来没关注的信息自然要关注。
“啊?父亲也知道我失忆了,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我那就是纯粹应付水匪的谎话。”陆瑾答道。
“嗯。要不我派人先去你家看看给他们说一声?”沈皓这也才想起陆瑾失忆的事情,看他这个样子还真是不记得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家人都装作不知道。
“不用麻烦父亲了,已经知道地方了,我过些天回去一趟就好了。”陆瑾回道。
现在都已经知道在下河村,也就没啥必要了麻烦沈家了。要再惹出个意外来就更麻烦了。
“也好。我听回来传信的水匪说,你在他们那里积极的很,说什么澜江水帮,替天行道,要对付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沈皓也没有纠结,反而又说起了这次的事情。
陆瑾一口老血,这TM是谁啊?
“父亲不知,别看这些水匪都是草莽,但人家不是没脑子。小婿并非多聪明的人,也没有什么谋略。但小婿知道一点,要想让他们相信我说的那些话,那我就必须比他们还像水匪。”
“至于那些话都只不多临时瞎编的而已,因为那些人他们最愿意听这样的故事,而且我说的是贪官污吏,巧取豪夺的地主。咱们家诗书传家自然不在此列。再说也没有砸自家饭碗的道理不是……”
“你是怎么被绑的?”沈皓也没再纠结,继续问道。
“我让小白去买酸梅汤,然后我就站在街角,结果就被人一棍子敲晕了……”
陆瑾眼下还不认为沈皓也知道他其实是想逃跑的,按他的盘算,沈皓要知道是他主动逃跑,不会是这么个态度。
“是么?”沈皓瞅了一眼陆瑾。
“哦,就是这样。”陆瑾无比肯定。
“这个是你的么?”沈皓从身上拿出个东西放在了桌上推了过来。
这是啥啊?陆瑾确实没见过,好奇之下拿过盒子打开去看,一看之下傻眼了,这不是我玉佩么?
陆瑾脸上火辣辣的,你搁这儿逗我玩呢?玉佩都让人家找到了,自己逃跑的事情肯定也知道了。
“怎么会在父亲那里?”陆瑾问道。
“那间当铺就是咱们家的。”
陆瑾:“……”
陆瑾低着头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都白费功夫。
“我没有想到你对沈家意见这么大,宁可舍弃了别人看来滔天的富贵也要离开。我思来想去,应该就只有那天让你跪倒生病的事情。”沈皓轻轻的说着,声音不疾不徐。
陆瑾没有说话,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为了沈言溪,这点名分上的东西算什么,他在乎的是真正的尊重。
“当日你来我沈家与你现在离家出走截然不同。你本是院试案首,虽然对沈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你而言,只要好好努力,未必就不能有个好的前程。可你却抛却了案首不要,而主动要入赘我沈家。你让我这个家主、这个父亲怎么看你?”
“……”陆瑾无言。那是原主的想法,我只是背锅的。
可陆瑾也理解沈皓的意思,大好的男儿非要当赘婿,又怎么能让人瞧得上、看得起。
“如果安分守己也就罢了,但你却不晓得规矩,胡乱的说话。你觉得我凭什么给你机会让你分说?沈家大小赘婿几十个,犯了同样的错误,你问问他们的下场又是什么?”
“但即便如此,你就算再是不堪,也是我沈皓的女婿。除了你和溪儿的感情,我可有委屈你半点?”沈皓眼神锐利。
“父亲既然知道我失忆,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胡乱说话。但当日父亲却连缘由都不问。我能理解父亲的想法,但我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处境。所以我选择自己离开沈家……”
既然沈皓话说到这里,陆瑾就不得不说几句,有的锅他不背。而且他跑也跑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这就是你现在与当时最大的不同,有男儿的志气。这次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沈皓收回了锋芒。
“……”陆瑾无语,说的这是人话么。你闺女都快挂了,你还搁这好事呢?
“至少让我知道自己眼拙了。无论是溪儿对你的态度,还是你在水匪那里的展现出来的急智,说明你并不是一无是处。那现在怎么办呢?”
“要不,我也在中正堂跪上一天?但能不能昏过去我就不知道了!”
“噗!”正在喝茶掩饰的陆瑾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喷了坐在对面的沈皓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