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梅园,青云楼。
陆瑾心如闪电急速运转,基于对方的身份,这种场合肯定不能随便写一首。可一瞬间哪里能想到那么合适的?
陆瑾也不好让杨希泰出题,要出个奇奇怪怪的更麻爪。
极目远眺,澜江奔流东去,浩浩荡荡。陆瑾心有所感,提笔蘸墨,在铺好的白纸上挥洒开来。
“泰和二十五年秋,杨总督访沈园,登青云楼。属予作文以记之。”
不错,是名篇岳阳楼。里面所蕴含的精神对于杨希泰来说再合适不过,立意和格调足够。而且因为是文章,改动方便,没有诗词那么多韵律和格式的限制。
“予观夫江州胜状,在云梦一湖。衔远山,吞澜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青云楼之大观也……”
众人都以为陆瑾是写诗词,结果开局一出就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这是直接一篇锦绣文章啊。光这开头就气势雄宏,文采斐然。
杨希泰本是和沈皓坐在榻上聊天,结果被众人的惊叹声也吸引了过来,难道真是佳作不成?
陆瑾下笔不停,纸上的墨迹飘若浮云,矫如惊龙,不说文章,就光这幅字就难得一见。
陆瑾也早已经确定,他穿越以来在文艺方面是有加成的,否则以他前世只会不精的状态不可能游刃有余的写出这么好的字。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杨希泰到近前一看,也被震撼住了,陆瑾下笔如飞,丝毫不停顿。这对于一篇长文来说基本没有可能,可陆瑾却做到了。既不斟酌用词,也不推敲语句,一挥而就。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沈言溪已经激动的双颊红润,每一次夫君都让自己惊喜不已。可这么好的文章,就送……杨希泰了?
“嗟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
“好!好!好!”看到这里,杨希泰直接大声叫好,这完完全全是写到心里去了。
“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陆瑾停笔,众人欢声雷动,皆是一片赞叹叫好之声。没想到今日有幸在此处看到名篇佳作诞生。
杨希泰就算是封疆大吏,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也没见过陆瑾这种挂比啊。
一边看着文章心里感叹,一边又想着怎么自家女儿就没碰见呢。这等俊杰居然入了赘,哎,真是可惜了了!
沈皓和周曼云更是满意极了,他们除了在中秋时看过陆瑾写诗如喝水,其他时候也没有亲眼见过。今日看到自家女婿意气飞扬,才华横溢又怎能不喜?
不过这女婿有点太招风了,看看那澹台月,再看看那杨敏祯,还有那个吴悠。哎,造了孽了!
(⊙ꇴ⊙)哎,不对啊,都忘记吴悠是个男的了。那你这什么眼神啊?
老天,不会把自己女婿拐带歪吧?
周曼云扶额发愁,溪儿心也太大了。
想瞪自己女儿一眼,结果就看见那丫头死死把着纸不撒手。周曼云都快气笑了,看你今天还怎么抢。
澹台明兄妹这几天几乎是被陆瑾按在地上震惊,现在都被震的有些麻木了。脸上毫无表情,就看着纸上发呆。
一直对陆瑾好奇的杨敏祯也算是如了愿,见到了文采飞扬下的陆瑾。溪儿真是好好命啊!
陆瑾写好了落款就准备搁笔,结果就被沈言溪又推了回来。
“夫君,杨伯伯来一次不易,就麻烦夫君再誊写一份送给杨伯伯,也好表达我们的敬意。”沈言溪说的极自然。
陆瑾:(⊙ꇴ⊙)要不是了解你,我差点就信了。
众人:(。ŏ_ŏ)还有这种操作?
“溪儿啊,你夫婿这篇文章可是老夫舔着老脸求的,这你也要跟伯伯争?”杨希泰本是正在感怀文章之意,结果一不留神这都要没有了啊,这还能行?
要是一般的文章还有得商量,都是后辈子侄,自己一个长辈还能跟孩子抢?
可这篇文章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啊,杨希泰哪里肯让?
“溪儿,不要瞎胡闹!”沈皓也不舍得,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家主还能不要脸么?
“世伯,这就是送给您的,但愿世伯能够喜欢。如果世伯允许,晚辈想再誊写一份留在家中。”陆瑾赶紧拉住了沈言溪的小手。
沈言溪也只能作罢,可一只手死死捏着陆瑾的手,这个败家夫君,让妾心里滴血啊!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贤侄如此年轻就已经勘破为官之道,实在是老夫汗颜呐。贤侄这幅佳作老夫就愧领了,必挂于中堂以自勉。”杨希泰这评价就高的离谱了。
“至于誊写一幅自是应当。你要不再写一幅,估计你岳丈不放过你,也不放过我啊,哈哈!”杨希泰开怀大笑,这趟沈家没白来。
杨希泰应该感到兴奋,不是陆瑾多厉害,而是范仲淹的这篇雄文写出了无数文人的追求与感悟。
陆瑾自己的作品,本来想写几幅就写几幅,征询杨希泰的意见也只是表达尊重。
所以就在沈皓与杨希泰拿着原帖细细观赏时,陆瑾又写了一幅。要不然自己夫人这一关估计过不了。
“夫君,下次你能不能随便写写就行?”沈言溪边研磨边怨念不断。
真怪不得沈言溪小家子气,这每回都是名篇佳作的往外送,门阀之女也受不了啊。这一篇一篇的哪个不是传家宝?
“溪儿,我还在这儿呢!”杨敏祯在旁边气道。
“知道祯姐姐在,那祯姐姐你说说看,要你夫君这样你怎么办?”沈言溪本就没想着避开杨敏祯。
“……”杨敏祯神色一滞,自己也得先有这么个夫君啊。
我怎么办?我剁了他!北地女儿更是彪悍。
后续的时间就进入到了正常的长辈与晚辈交流环节。杨希泰也一一关心了沈家子弟的学业仕途等情况。对于疑问和困惑也给了解答和提点。
陆瑾则尽量保持低调,能不说话就不说。
“诚儿,你怎么没去江西赴任?”杨希泰问道。
这个话题也引起了陆瑾的兴趣,他还以为大哥跟他一样呢,敢情人家也有正经工作啊?
“杨伯伯,侄儿跟父亲商量了一下,最近家里事多,侄儿还是暂留家中帮帮父亲。”沈言诚说道。
挺好的,陆瑾心里也放松了下来。他以为大哥也闲着,所以心里其实早就把大哥给安排了。
“家事重要,仕途也不能放下。就正如你妹夫所言,我等男儿当以家国为念。”
“晚辈记下了。”
到了酉时,大家也就散了。
一个总督能关心一家的后辈子侄,本身就已经是难得的情谊。还能指望一群人再吃个晚饭?不说杨希泰,就后辈们也放不开啊。
澹台兄妹也没再留在沈家。陆瑾送完澹台明也就和沈言溪、吴悠、还有杨敏祯往溪园走。
“溪儿,今晚我跟你住。”杨敏祯很明显是跟沈言溪没聊够。
陆瑾心里一松,恨不得当场拜谢,杨敏祯是好人呐!
沈言溪心里一紧,看来今天是不能跟夫君一起了。
“正想跟祯姐姐说呢,咱们也好说说话。”沈言溪笑着就攀住了杨敏祯的胳膊。
“陆公子,不会打搅你们夫妻吧?”杨敏祯转头问道。
“杨小姐多虑了,溪儿也常提起你,正好你们姐妹好好聊聊天。”打搅什么,你要不打搅,我今夜就要完蛋。
“哦,溪儿都怎么提我的?”杨敏祯疑惑道。
陆瑾:(⊙ꇴ⊙)咋还能这么较真呢?
“噗!”杨敏祯忍俊不禁。这陆瑾还真像溪儿说的那样有点呆,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意气飞扬的男子。
“噗!我就跟祯姐姐说夫君可呆了。”沈言溪和杨敏祯已经笑成了一团。
陆瑾要疯了,这古代女人就离谱。人家早都已经把你们定义好了,大家闺秀不是你们这样的!
“悠然,跟大哥肘!”陆瑾王霸之气四溢。
“夫君夫君,妾错了。”沈言溪上前几步一把就拉住了陆瑾,头抵在陆瑾肩膀上作楚楚可怜状。两眼垂泪欲滴,委委屈屈的。
“哪儿错了?”
“太喜欢呆夫君了!”沈言溪就在陆瑾肩膀上蹭啊蹭的。
陆瑾:(ꐦಠ ಠ)
杨敏祯还以为陆瑾真生气了,忙走过来道歉:
“陆公子见谅,我跟溪儿情同姐妹,并无他意。如果冒犯了陆公子……”
“噗!”沈言溪实在忍不住了。
杨敏祯诧异,又看陆瑾一副忍着的样子,哪里不知道这是人家小夫妻调情呢,一瞬间满脸通红。
“哼!我找韵儿去。”说完也不等沈言溪带着丫鬟就往回走。
“哎哎,杨小姐,我没有生气,你快回来。”陆瑾急了。
“祯姐姐,你慢点啊。”
正在往前走的杨敏祯一个趔趄,这姐妹不能要了。
但沈言溪哪里能真让杨敏祯寒了心,安抚了夫君又忙去劝杨敏祯,才算又把杨敏祯拉了回来。
几个人往回走,虽然大家依旧闲聊着天,但杨敏祯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
看着沈言溪与陆瑾相处的这么轻松甜蜜,又想想自己也要马上成亲了,也不知道能否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