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宫。
一个宫女快步走了进来。
“查到了吗?”见到她,皇后小陆氏立刻站了起来,眉心紧拧,隐隐透着急躁,“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身后,陆瑾抿着唇,默不作声的跟着。
“请娘娘恕罪,奴婢派人仔细查了,却并未查到陆姑娘说的那个宫人。”宫女跪在地上,额头生汗,“那人……那人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胡言乱语!”小陆氏立刻斥道,“只要是在宫中,怎会查不到。”
然事实就是如此,他们花费了大力气,却是一无所获。小陆氏脸色铁青,宫女吓得瑟瑟发抖。
皇后娘娘贤名远播,唯有慈元宫的人知道这位主子并不像外界传的那般温和宽厚。
“……或许,是陆姑娘看错了?”宫女下意识说。
陆瑾心中一凛,立刻跪倒在地道:“请姑母明察,阿瑾从未说谎,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小陆氏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陆瑾背脊发寒,不敢站起来,只隐忍着跪在地上,一幅坦荡的模样。
“起来吧。姑母不是在怪你。”半晌,小陆氏才亲自伸手把陆瑾扶了起来,叹息道,“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诡谲,若查不出背后之人是谁,本宫这心难安啊。”
“你确定晏长裕中了药吗?”小陆氏忍不住怀疑。
她在后宫经营了十几年,不说整座后宫都在她的控制之中,但也不至于出现这般大的纰漏。
这一刻,小陆氏倒是宁愿是晏长裕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出的手。
若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更让她难安。到底是谁,竟然能在宫中埋下这样的暗棋,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不露。
“禀姑母,阿瑾不敢隐瞒,太子殿下确实中了药。”陆瑾回道,“只是他见到我后,却是拿出匕首刺了自己一刀,在你们来之前,就翻窗离开了。阿瑾所言,句句属实,绝不半分虚言!”
“他不是心悦你吗?见了你,为何又要躲?”小陆氏眯起了眼。
中了烈性药,又恰巧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不应该趁此机会,反而不惜重伤自己也要躲开?
闻言,陆瑾心中一哽。
眼前再次闪过了晏长裕仿佛迫不及待躲开、不愿与她沾上一点关系的画面,粉嫩的唇抿得更紧。
“许是殿下意识到了不对。”她有些干涩道。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况且太子殿下已与元朝郡主定下了亲事,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做出越矩之事。”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高。”小陆氏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莫不是也对他余情未了?”
陆瑾当即红了眼,哽咽道:“在姑母的心中,阿瑾便是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吗?我与太子殿下确实有过婚约,却从来都没越过雷池,如今婚约已解,更不可能有任何牵连。若姑母不信,阿瑾可以以死自证清白!”
说罢,她直接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就用力朝自己的脖子扎去。
“小心!”
“你这丫头,这是作甚!”
小陆氏吓了一跳,幸而旁边的宫人眼疾手快夺下了那簪子。饶是如此,陆瑾的脖子也被划下了一道口子,柔嫩的肌肤被刺破,霎时溢出了鲜血来。
她用力不小,这一下,若不好好处理,怕是得留疤。
“本宫就是随口问问,你何必当真?”小陆氏面上满是焦急担忧,忙让人快传太医,边道,“你这性子也太烈了,若真出了事,本宫该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陆瑾眼里的泪流了下来,苍白着脸色道:“女子清白何其重要,阿瑾没有其他法子证明,唯有一死方能明志。”
“是姑母的错,你莫要放在心上。姑母懂你的心了。”见她如此,小陆氏心中满意,亲热的抱着陆瑾,“往后姑母再不会怀疑你了。”
陆瑾红着眼,垂着头顺从的靠在了小陆氏的怀里。
*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元朝倒是睡得香甜,待醒来,天光已然大亮。她撑了个懒腰,瞧着窗外的好天色,心情颇好。
听到屋里动静,守在外面的袭月忙领着丫鬟们进来伺候。
正梳妆时,文嬷嬷走了进来道:“郡主,飞云回来了!”
闻言,元朝立刻站起来朝外走。
飞云与袭月一样,都是元朝身边的大丫鬟。只是两人司职不同,袭月负责近身伺候元朝,飞云说是丫鬟,实际上却是女卫,是镇国公特意安排过来近身保护元朝的。
卫一等人到底是男子。男女有别,有些事不方便,所以镇国公才派了飞云过来。别看飞云是女子,但功夫不比卫一等人弱,再过几年,说不得能更甚一筹。
不等元朝出去,飞云已经自己过来了。
“奴婢见过郡主,”见到元朝,飞云立即行礼,直接回,“飞云幸不辱命,找到了宁大夫的踪迹!”
这位宁大夫乃是民间神医,据说医术精湛,比之太医还要厉害。只是他是个游医,常四处游历,居无定所,想要寻他的踪迹并不容易。
元朝之所以派人去寻他,一是为了父亲的伤,二也是因为晏长裕。
上一世时,飞云也寻到了宁大夫的踪迹。但可惜,元朝派人去请时,宁大夫拒绝了。
原来这位宁大夫虽是神医,却有个怪癖,凭心情救人,这一点尤其针对权贵富人。当时,元朝不死心,亲自去请,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这位宁大夫点了头。
因着宁大夫就在京城附近,所以便先来了京城治晏长裕的腿,随后便启程去边关。然却不想就是这几天的耽搁,她父亲的手臂又受了一次伤,彻底断绝了治愈的可能性。
便是宁大夫去了,也无法恢复如初。
那是元朝上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她是爱晏长裕,可更爱自己的父亲。若早知如此,她当时会直接先送宁大夫去边关。
重来一次,她终于有了弥补的机会。
“立刻备上重礼,我要亲自去一趟!”元朝当机立断,“换一身简便的衣裳,我们这就走。”
宁大夫如今正住在京城外一个名叫陈家村的小村庄,那里正靠着山,路并不好走。飞云等人本想劝一下,但元朝心意已决,无奈,只好立刻下去准备。
说起来,那陈家村所靠的山上,有一座文山寺。
路上,元朝忽然想起了前世文山寺起了一场大火,算起来,似乎正是今夜。那文山寺里还有不少和尚,大都死在了这场大火中,堪称惨烈。
也不知这火是怎么起的,若是能够及时避免,倒是一件善事。
从京城到陈家村有一些距离,待到时,已快天黑了。这么晚了,她也不好去拜访宁大夫,只能先安置了下来。
*
“殿下,已经都安排好了。”
夕阳西斜,清雾山上,顾决快步走了过来,恭声禀报。
不同于平时,此时晏长裕换了一身玄衣,在橘红色的夕阳下,显得尤为深重。他到底放心不下今夜之事,最终亲自来了文山寺附近。
“殿下,若消息真的已经泄露,此处太危险,您还是先回皇庄吧。”顾决忍不住劝道。
“无妨,孤心中有数。”他仰望着远处的那座寂凉的寺庙,眸色沉沉,“正因为危险,孤才要留在此处。”
若那些人发现了他,定会转移目标。如此,正好一网打尽。
*
夜色如期而至。
正是夜深人静时,文山寺上忽然冒起了火光,惊动了周遭。
“殿下,他们来了。”
“留一个活口。”
“是!”
黑暗中,顾决带着人解决了那些人,又留下一个活口,故意让那人回去传话。他们没有阻止这场火,正是要让承恩侯府的人以为任务成功,如此便可以趁他们掉以轻心之时,给予重重一击。
他们早有准备,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就在火光变大之时,山下的村民也都赶了过来,人人都拿着木盆木桶,提着水来救火。
晏长裕并未让人阻止,眼见计划顺利进行,他便转身欲要离开。
“郡主小心!”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晏长裕脚步一顿,本能循声看去,便看到了一道娇丽的身影。
即便是在黑暗中,混在人群中,也一眼看到了她。
“哎呀,郡主你身上全湿了!”袭月满眼懊恼,“必须马上把衣裳换了,今夜有凉风,瞧着是要下雨降温,怕是得着凉。”
飞云立刻道:“郡主先穿奴婢的。”
元朝也没逞强,与袭月飞云一起便去了旁边树丛中。
因着天色很黑,树林很密,其他人都在忙着救火,又有袭月飞云望风,元朝很是放心的换衣。
见此,晏长裕不及多想,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少女的速度比他更快,不过转瞬,便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天边忽然惊起一道闪电,白光亮起,恰好印在了她雪白的肩骨处。
轰隆——!
惊鸿一瞥间,有一抹红印一晃而过,那应是一个胎记,像是……
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殿下,所有人都转移了……诶?”
恰此时,顾决走了过来,晏长裕如梦初醒,猛地抽回视线。
顾决话未说完,晏长裕却忽然拽住他,拉着他快步远离了那丛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