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城外。
田丰乘坐马车行驶而来,脸上神情有着一抹忧虑。
兖州四战之地,曾经被黄巾肆虐,又因为吕布、陈宫和张邈的叛乱,地方凋敝,百姓民不聊生。
在田丰的预想中,兖州应该是乱糟糟的,百姓的日子应该很难的。可是从冀州南下,进入兖州一路走来,地方没有贼匪,百姓安居乐业,都忙着秋收,且一派丰收喜乐的景象。
哪里有半点凋敝的模样?
哪里有半点混乱的模样?
田丰一路走一路看,所见所闻都一样,发现兖州没有想象中的贫穷,反而是超乎想象的安稳祥和,这就证明了曹操的底蕴不差。
兖州如此,加上富庶的徐州,以及安稳的司隶地区,还有慢慢被曹操控制的豫州,乃至于曹操控制了青州极少数的地盘,仔细的盘算一番,曹操在这一年多两年的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操和袁绍之间的悬殊,已经消弭。
某种程度上,曹操不弱于袁绍了,如果开战胜负难料。
如何不让田丰忧心呢?
袁熙被曹昂杀了,曹昂背上了杀人的罪名,曹操一瞬间处在劣势。这一次到许都觐见天子,一定要进一步挑起天子和曹操的矛盾,至少让天子支持袁家。
同时,也尽可能挑起更多官员对曹操的意见,让更多人因为曹操庇护曹昂,从而和曹操离心离德,不愿意再跟着曹操征战。
如果能利用袁熙的死,瓦解曹操内部的凝聚力,那也是值得的。
田丰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一路进了许都,先找了驿馆歇脚,仔细的洗漱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才去拜见荀彧,要求觐见皇帝。
搁在平常,荀彧忙得脚不沾地,不可能随意见人。因为荀彧知道田丰南下的事情,曹操也等待着田丰来,恰是如此,荀彧安排明天的朝会上,会通知田丰觐见。
田丰得知消息,心中狂喜。
在大朝会上谈事情最好。
实际上,田丰做好了荀彧拒绝,不让他觐见天子的心理准备,他会把事情闹大,迫使荀彧同意他觐见天子。
好在一切顺利。
田丰回了驿馆休息,第二天大清早,田丰就在皇城外等待着。眼看着文武百官陆续入朝,朝会开始,田丰也被士兵带入宫中,在殿外等候传召。
无聊的等待,田丰一直思考着怎么发难的事情。
“宣田丰觐见!”
忽然,太监尖厉的喊声传了出来。
田丰听到传召的声音,迈步进入大殿。他没有拘谨胆怯,更没有毕恭毕敬亦步亦趋,神色坦然,从容不迫。
田丰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大殿中的情况,也看到了曹操、荀彧,看到了坐在正上方的小皇帝。
皇帝一副羸弱模样,没有半点英武之气。
田丰心中鄙夷,微微躬身道:“冀州田丰,拜见陛下。”
刘协觉得田丰对他没多少恭敬,却也不在意,缓缓道:“田丰,你是袁卿麾下的人,来许都做什么?”
田丰瞬间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咬牙切齿道:“陛下,请您为晋王做主。晋王的儿子袁熙,在并州边境被曹昂杀死,死得太冤枉了。目前我主麾下的大军,正在调集,即将南下了。请陛下给一个交代,否则晋王就要发兵攻打许都。”
大殿中没什么议论声,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
刘协一副惊讶模样,看向曹操,关切道:“丞相,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
曹操不卑不亢的回答。
刘协皱眉道:“丞相啊,朕知道曹昂能征善战,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是再怎么能征善战,也应该讲规矩讲道理。这样乱杀人,更乱杀了晋王的儿子,很不好啊。”
孔融一步站出来,咄咄逼人道:“丞相,曹昂肆意妄为,乱杀无辜,实在该杀。不过念及他立下的赫赫战功,我建议网开一面,请丞相罢免曹昂的官职。”
种辑也站出来,高声道:“天下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理字。曹昂杀袁熙,实在不应该。丞相,我也赞同孔大人的建议,罢免曹昂官职。”
“臣附议!”
议郎吴硕也站出来行礼。
偏将军王子服也跟着站出来,咬牙切齿道:“身为朝廷的骠骑将军,理当约束自己的言行,理当作为朝廷表率,却杀了晋王的儿子,简直是荒唐。如果这件事不处置,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说什么治理天下大道为公,我看不是大道为公,是自私自利。”
此话一出,一双双目光看过来,都盯着王子服,因为王子服就差指名点姓的骂曹操了。
田丰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神色。
内斗了!
这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借助袁熙的死亡,挑起朝廷中针对曹操的力量,让这些人反抗曹操,抨击曹操,达到掣肘曹操的目的。
田丰适时表态道:“陛下,如果不给晋王一个交代,晋王麾下数十万大军,数万骑兵都将会南下,直接朝朝廷杀来,兵临许都让陛下给一个交代。”
刘协是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
这是好事儿。
不斗怎么有趣呢?
不斗他怎么渔翁得利呢?
刘协的心中,甚至希望袁绍直接杀过来,这样一来,袁绍和曹操真正在前线开战,朝廷中空虚,说不定刘协可以趁机谋求好处。
曹操一整年都待在许都,一直在加强防备,一点点夯实对他的控制,导致刘协的处境愈发的艰难。
刘协迫切的想改变。
刘协身体微微前倾,开口道:“丞相啊,这件事怎么办呢?如果不处置,天下人都不同意,满朝百官更是难以心服口服。”
一双双目光,落在了曹操的身上。
换做其他的事情,曹操的人早就站出来反驳。因为有曹操提前打招呼,没有人站出来表态,所有人只需要暂时看着就是。
曹操手持笏板踏出一步,掷地有声道:“曹昂杀袁熙的事情,是臣直接授权的,杀人合理合法合情,为什么要处置曹昂呢?陛下是不是问错了人,应该问田丰,我儿为什么要杀袁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