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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第 232 章

    “死亡一千二百余人,重伤两千七百余人。"

    安禄山坐在主帐之中,怒气冲冲将呈上来的伤亡册子摔到地上。

    他怒吼:“整整三日,死伤如此多,结果你们连城墙都没摸到?”

    安守忠低头:“虎牢关天险,易守难攻,又有那古怪巨弩和数不清的箭矢,末将无能。”

    安禄山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想要怒骂面前人的冲动,安守忠是他手下第一大将,带兵打仗的本事在他手下当数翘楚,不可因为一时不顺而寒了手下大将的心。

    “虎牢关险要天下闻名,我岂会怪守忠呢。”安禄山扯出一抹笑,搀扶起弯腰请罪的安守忠。

    “都是前面一路太顺,骤然遇到硬茬我才乱了心绪。”尽管心里已经把没用的属下来回骂了数遍,可安禄山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笑模样,“将军认为咱们还要多久才能攻下虎牢关呢?”

    安守忠迟疑片刻,方才道:“不好打。”

    “围而困之—”安禄山刚想说切断粮道运输逼迫洛阳军出城作战,又想起洛阳城内有天下最大的粮仓含嘉仓,只怕围上一年半载洛阳也不会缺少粮食,又悻悻住了嘴。

    过了许久,安禄山才出声:“暂且等一等吧,我了解李隆基,他现在必定对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想必他不会让洛阳军一直和我僵持。”

    “末将愿意派兵夜袭虎牢关一试。”安守忠拱手请命。

    安禄山胡乱点点头,允许了安守忠的请战,沉默片刻又道:“倘若洛阳真打不下来,那就抽调五千精锐骑兵去太原支援史思明。”

    他的第一目标是长安城,倘若洛阳城打不下来,那就绕过洛阳,从另一条路直奔潼关。到时候三面夹击围攻洛阳,再打洛阳也来得及。

    安禄山一双小眼睛里面却染上了忧虑。

    他先前行军太顺了,一路上甚至没有遭到任何像样的抵抗,便认为洛阳长安也会如前面那些州郡一样不堪一击。

    如今只能希望潼关能比虎牢关能容易打一些了。

    是夜,夜色昏黑,虎牢关城墙上早早点起了灯笼,昏黄烛火将巡夜将士的影子投映在地上,宁静的城墙上只有巡逻的脚步声。

    守夜的士卒坐靠着城墙,安静啃着手中的胡饼,胡饼里夹着菜,再配上一罐热汤,这便是晚饭了。

    洛阳这边的后勤人员充足,有余力把饭挨个送到守城士卒手中,能省下离开位置去吃饭的工夫,就能防备敌人趁机袭城。

    陈珠背靠着城墙,左手拿着胡饼,右手还紧握着弓,小口小口啃着饼子,耳朵还竖着,警惕听着周围的动静。

    陈珠颇为擅长射箭,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寿安公主善射,洛阳人便习射为风,男女老幼都有习射者。一开始她是去参加了骑兵选拔,因着身体素质不合格被刷了下来,而后不甘心又参加弓手选拔,顺利通过了。

    她是临时兵,平日工作,偶尔会训练,战时就被征召。一月前她还在洛阳纺织厂里面当管事娘子,忽然有一日便被征召入了洛阳军,这是第一次没有事先通知便征召她入军营。

    陈珠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她先前也曾多次参加过义务军训,但是没有一次这么严肃。

    她是对的。

    半月前,她原先待的纺织厂停工,不仅是纺织厂,洛阳境内所有设在洛阳城外的工坊都停工搬迁,能搬走的东西通通都要搬入洛阳城内。不仅是正式洛阳军和编外洛阳军,就连她们这些临时洛阳军都要全部待在军营等候调遣,就连普通百姓都要全面备战,随时准备被抽调入军。

    然后叛军来了,黑压压的叛军打到了虎牢关下,他们攻城,攻不下城就杀人。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抓到的人,一排排的老弱妇孺被拉到虎牢关下,吓得浑身发抖哭着求饶,然后被叛军乱刀砍死,那些人就是和她们一样的普通百姓。

    甚至日子过的应当不如她,那些人身上穿的麻布衣服破破烂烂,各个瘦的皮包骨,露出的胳膊像火烧棒一样干枯黑瘦。这两年日子不好过,今年数月没有下雨,日子更是格外难过,洛阳靠着洛水,每年都在修水渠,上面也会调粮食来压着粮价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活的那么惨的百姓了。

    可就算是已经那么惨了也没能活下来,他们被叛军拉到虎牢关下活生生被乱刀砍死了,凄厉的哀嚎声和求饶声在虎牢关城墙上隔着几十丈远都能听到。@叛军让她们献城投降,说倘若敢抵抗,城破之日那些被乱刀砍死的百姓就是她们的下场。

    陈珠一闭眼,脑子里便全是那一地的人血和肉泥,那里面有个小女孩,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和她女儿差不多大,也被乱刀砍死了。

    嘴里的胡饼仿佛都带上了血腥气,陈珠有些反胃,可还是强迫自己把嘴里的胡饼咽了下去,只是方才还吃着十分美味的胡饼,现在却味同嚼蜡一般。

    沈先生说叛军是想让她们失去斗志,万不可遂了叛军的愿。

    “敌袭!”

    一道声音划破了夜空,锣声在耳边炸开。

    陈珠把饼往怀里一塞,迅速站起身,握紧弓箭拉弓搭箭向外射。

    她有些慌乱,这是她守的第二个夜了,上一次她守夜一夜安宁,并未出现敌袭。

    手忙脚乱者不只有陈珠一人,面对忽如其来的袭击大部分人都有些慌乱,只有少部分人还知道拿着弓箭胡乱往下射箭。

    这是洛阳军第一次遭遇敌袭,先前军营中的将军们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讲战术时候讲过夜袭,可今日当真真刀实枪面对敌袭,他们却又慌了神。

    敌军越来越近了,他们的眼睛甚至能够穿过黑夜看到城墙下的叛军了,叛军已经开始架云梯了。

    该怎么办?能守住吗?

    “镇定!”

    熟悉的声音如惊雷般从不远处响起,一道身穿朱红色官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是寿安公主的老师沈先生。

    他手中提着剑,面无俱色:“以滚石应对云梯。”

    已经有一架云梯搭上了墙头,一个凶悍的叛军率先登场,没有等到他爬上城墙,沈先生便身先士卒冲到了云梯前一剑刺穿了此人的喉咙。

    “速速戍守城墙!”厉喝声响起,众人顿时一拥而上将已经爬上来的几个叛军乱刀砍死,而后就是滚石落下砸碎云梯。

    关外黑茫茫一片,其实看不见多少东西,好在洛阳军箭矢储备充足,可以火力覆盖。

    也不怕把箭矢打光了被敌人攻入城,洛阳有的是箭。而且还改进了箭头工艺,箭头分作两截,从高耸的虎牢关上往下射箭,那些没有射中人的尖锐箭尖一砸到地面上便会碎裂,虽然这种箭支杀伤力比起一体式箭头是要略低一些,但是却完全避免了射出去的箭支被敌人回收利用。

    黑夜之中,又一场攻防战正焦灼拉扯。

    陈珠一夜未合眼,约莫一两个时辰敌人便会来偷袭一次,射箭倒不是一直射个不停,而是只需要敌人时候才需要射箭,可每一个时辰便要提心吊胆应付一次敌袭实在是太损耗精力。

    一开始陈珠还会愤怒,到后来她已经麻木了,只是机械的站在墙头,拉弓搭箭然后射箭。

    黑暗之中眼睛看不到东西,听觉便格外敏锐,陈珠能听到关外传来被射中的叛军的痛呼声,身侧同僚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弓箭的破空声。

    时间缓慢流逝,天色终于蒙蒙亮了起来,虎牢关外的空地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箭矢。

    “换值了。”

    锣声响起,精神饱满的新弓箭手顺着墙道走上了墙头,交换完职后,陈珠等人也跟着领导她们这一批弓箭手的中郎将下了城墙。

    陈珠又看到了沈先生,沈先生依然穿着他正红色的官袍在城墙上巡视,如烈火如鲜血的正红官袍这样显眼,一打眼所有人都能看到。

    沈先生的脸色十分苍白,可他依然提着剑在城墙上巡视。

    众人一看到他心里便安稳了下来,这是寿安公主情同父女般的老师,如此尊贵的身份却和他们一起守城,甚至还身先士卒斩杀敌人。

    没过一阵,和政郡主也赶了过来,她的威望比沈初更高一些,众人看到和政郡主,心里就更加安稳了。

    这是洛阳城的主心骨啊。

    郡主在这,寿安公主的老师也在这,还有许许多多的官员大人物都和他们一起守城。

    洛阳城一定能守住。

    @昨夜守了一夜,陈珠等人便有了一日一夜的休息时间,她疲惫随着大部队一起回到了军营,回到营帐后累的直接往床铺上一躺便闭眼酣睡,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一身酸臭味。

    “阿娘阿娘”

    睡梦中陈珠忽然觉得自己鼻子有些痒,她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肉嘟嘟的小脸,陈珠吓了一跳。

    陈珠连忙翻坐起身,把怀里的胖丫头抱了起来:“宝娘,你怎么在这?”

    这是她的女儿陈宝娘,才四岁。

    “是祖母带我来找阿娘的。”陈宝娘笑嘻嘻抱住了陈珠的手,撒娇,“阿娘,宝娘想你了,可想可想了。"

    “你祖母呢?”陈珠也柔软了眉眼。

    “在外面呢,祖母还给阿娘带了可好吃的肉丸子。”陈宝娘咽了咽口水,一副馋猫模样。

    陈珠站起身,牵着自己女儿的手走出了帐篷,她的母亲正和另外几个中年人一并坐在不远处呢。

    “珠娘。”梁淑看到自己的女儿睡醒了面上露出笑容,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陈珠身边,把手里拎着的饭盒塞到陈珠手里。

    “娘给你带了饭,快吃吧。”

    陈珠吃着饭,梁淑便絮絮叨叨念起她为何会出现在军营中。

    原来是和政郡主体恤,念着将士们家眷思念,便容许她们分批到营中看望将士。

    梁淑运气好第一批就来了,至于为何要领着孩子,全因为陈珠的夫郎是在粮库任职,这几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陈珠的夫郎是前几年逃难来的洛阳,无父无母,一打起仗来,二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孩子就只能梁淑看着,梁淑就把孩子领了过来。

    “哎呀,说着说着这边到时辰了。”梁淑停了下来,又递过来一个包裹,“里面都是阿娘做的点心,你藏在怀里守城的时候饿了便捏两块吃。”

    陈珠笑着应下了。

    临到分别,梁淑抱了抱陈珠,低声道:“珠娘,阿娘就剩下你一个孩子啦,你顾好自己。”

    她的眼里盛满了担忧。

    开元二十九年,一场洪水带走了她的夫郎和大女儿,她在世上的亲人便只剩下了小女儿。

    是寿安公主在洪水里把她救了出来,后来这些年她和小女儿相依为命,日子也慢慢过得好了起来。小女儿成亲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以为日子便好过了。

    可谁曾想安生日子过了才几年,叛军又打了过来。

    “我晓得。”陈珠笑着挥了挥手,“阿娘,我定然能保护好洛阳城,保护好你和宝娘。”

    梁淑回过了头,她牵着小孙女一瘸一拐离开了军营。

    陈珠站在梁淑的身后,看着梁淑花白的头发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的母亲、她的夫郎、她的女儿,还有她做了八年工的纺织厂,都在洛阳城。

    陈珠记忆中涌现出多年前的那场洪水,那场洪水来的时候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和阿姐死在洪水之中。

    八年过去了,危险又一次到达了她的身前,这一次她的手里握着弓箭。

    陈珠又想起了昨日被叛军带到城墙下残忍杀害的那些人。

    陈珠握紧了拳头。

    她要守住洛阳,哪怕是她死。

    安禄山叛军连攻二十日,死伤数千,依旧未能攻克虎牢关。

    反而洛阳的反击一日比一日剧烈,洛阳军在战火中迅速蜕变,越发悍不畏死,没有人知道洛阳城里到底储备了多少兵器和粮食。

    八月,安禄山无奈下令只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攻打虎牢关,大军折转北上,走卫州和上党境内,绕过洛阳直接抵达潼关。

    还是打下长安城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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