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杭又连麦了两个网友，然后照例和直播间的水友们又瞎聊了一会儿，就下播了。
几天后的中午，李杭约着陆济明一起到公司楼下吃午饭。
主要是李杭注意到陆济明最近似乎总是一脸愁容，有时候连吃饭都不吃了，就对着电脑在查各种资料。
所以李杭今天才特地叫上他一起吃饭。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济明又停下了筷子，在手机上回复着信息。
李杭趁这个时间问道，“济明，我看你最近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发愁的样子，是碰到什么困难的案子了吗？”
陆济明惊讶地看了李杭一眼，似乎对他的洞察力感到吃惊。
陆济明把手机锁了屏幕放到一边，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嗯，遇到了一个被家暴的当事人。”
“家暴？”
在离婚律师接手的离婚案件中，最常见的离婚原因，除了性格不和，三观不合，婆媳问题，出轨，再有就是家暴了。
虽然说，每个家庭的家暴模式各有不同，而且其实仔细研究的话，成因也分为很多种形式。
所以也不是遇到的所有家暴案都能用同一套方式去处理。
但是适用的法律依据，陆济明肯定不会不熟。
所以李杭不太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为此愁成这个样子。
李杭问道，“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需要谨慎处理。家暴案件通常涉及到受害者的人身安全，而且往往伴随着复杂的家庭关系和心理问题。你是因为这个在发愁吗？”
“不全是。上周当事人来找我的时候，说她被家暴了。当时我也没多想，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家暴案件。”陆济明说。
“我告诉她要怎么报警、怎么保护自己、警察来之前要做什么、警察来之后要做什么。怎么收集保存证据，只要有了充分的证据，就可以向法院申请保护令或者起诉家暴者。”
李杭点了点头，陆济明做的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陆济明看样子是憋了很久了，开始一股脑地说了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来咨询。第一次咨询很正常，她跟我说她丈夫暴力殴打她，她脸上还有手臂上也确实有轻伤，问我要怎么应对，跟以往我接触过的家暴案件都差不多。”
“后来她听了我的建议回去了，临走的时候我给了她我的联系方式。没过两天果然又被她丈夫打了，这次她给我发短信了，让我救救她。”陆济明说。
“她给你发短信，却没有报警么？”李杭问。
陆济明拧着眉，“对。”
“不过她等我回拨她的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我说要替她报警，她却说让我先别报警。”
“嗯……其实这样的受害者不少见。”李杭说。
他见过很多家暴受害者，都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不报警。
但是同时，又会向身边的人求助。
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派出所不作为。
一般人如果报警说自己被家暴了，确实有可能遇到派出所不受理的情况。
可能随便派两个民警过来，随便问几个问题，最后以家庭纠纷为由，不做出任何处罚。
也可能是因为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
又或者是怕对孩子造成影响。
陆济明点了点头，“反正，这种不报警的例子，我也见过很多。”
“不过我还是不太不放心，就想去她家里看看，但我怕我一个人去她家里，会更加激怒他的丈夫，所以我是叫庄书瑶陪我一起去的。”
“去了之后，那家里……啧，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了，跟灾难现场似的。我们过去之后，我当事人她额角都流血了，看起来很吓人。”
陆济明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总之那个场面，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我就劝我当事人马上报警。这种程度的家庭暴力，治安拘留个十几天绝对没问题。”
李杭一边听一边点了点头。
如果陆济明在场的话，他是不可能让一次报警不了了之的。
毕竟是律师，他最知道怎么应对某些民警一些“调解”的说辞。
“后来呢，警察把他拘了么？”李杭好奇问。
“没有。”陆济明摇了摇头。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她甚至都拦着我不让我报警，你敢信？”
“我一提出这个建议，我当事人她就犹豫了，她一犹豫，我就觉得不好。果然，她丈夫就开始跪在地上求她原谅，说下次不会了，还拿着地上的碎瓷片抵在自己脖子上，说‘要是你不原谅我，我现在就去死’。”
“然后她就原谅了，两个人就抱在一起了。”
“我当时真是……”陆济明气得一拍桌子，“靠啊，让他去死好了啊？”
李杭一下就能理解陆济明当时的心情了。
上一秒还被打得头破血流，下一秒又抱在一起天长地久了。
搁谁看了都得觉得心肌梗塞吧。
特别是陆济明还是收到求救短信才赶过去的。
人家千里迢迢，是为了看施暴者和受害者握手言和的吗？
要是李杭在现场，估计当场就宣布你们俩都有病！
还是双向奔赴的病情！
你俩互相扭送精神病院吧！
去精神病院都能安排同一间病房！
也别找什么律师了！
李杭感同身受地说，“所以你是在发愁，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帮她？还是，要怎么帮她？”
陆济明突然说，“其实我妈和她差不多。小时候，这种情况，我见过太多次了。我劝她离婚，她还骂我没良心，说都是为了我。”
李杭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听陆济明提起自己的家庭。
也许他现在成为一名离婚律师，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所以，其实我也理解我当事人的心理。但是理解归理解，我还是不能接受。也许是家庭原因，也许是顾虑孩子……我想劝劝她，鼓励她反抗。”
李杭拍了拍陆济明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太有负担，有些事情不在我们律师的能力范围了。我想她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陆济明点头，“是，理性上，我知道没必要继续掺和她们的事情了。”
“但是我忍不住想，万一现在放任，万一下次暴力升级，怎么办？会不会她哪次就被打死了？”
“要不然，你再单独约她出来聊一聊？听听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杭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