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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第九章==

    梅林中静悄悄的,安玲察觉到姑娘在这一刹间的僵硬和紧绷,她有点一脑子雾水。

    发生什么了?

    安玲转头要看向身后来人是谁,姜姒妗也因此陡然回过神来,她握紧安玲的手转过身,后退了两步,戒备又警惕地看向裴初愠。

    她那一双透彻的杏眸染上很难说清的情绪,有慌乱、紧张、不安、忧虑混在一起,最终形成复杂的情绪,落在了裴初愠身上,裴初愠眼神暗了暗。

    其实只是一面之缘。

    裴初愠也说不清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只是那日女子透着白的脸,不断滴着水滴的乌发,被浸湿的衣裳,堪堪一握的腰肢,和难以遮挡的春光,一幕幕落在夜间梦中,仿佛透骨生香,令人在闲暇时刻总是无端想起。

    颇有点叫人心烦意乱。

    姜姒妗也觉得心烦意乱,她屈膝稍许,咬着声内敛情绪:“裴大人。”

    安玲惊得瞪大了双眼,这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裴阁老?

    这一惊,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眼人,便注意到男人落在姑娘身上的视线,沉甸甸得让人难以忽视,一个可怕的念头蓦然从心底升起。

    安玲吓得脸上立即褪尽了血色,她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姑娘面前。

    但没用。

    姜姒妗再避让,裴初愠也有办法让她在自己面前现身,如今见到了人,又岂是安玲能挡得住的?

    他仿佛很平静地走近了女子,没在乎安玲的阻挡,他弯腰伸出手想要去扶女子,但女子轻轻侧身,她动作幅度甚微,却是让裴初愠伸出去的手落了个空。

    修长分明的指骨就停在了女子面前,姜姒妗不抬眼也看得见。

    裴初愠撩了撩眼皮。

    他没做什么,姜姒妗却险些要被他逼得落下泪,梅林全是人,也全是达官显贵。

    她不敢想会不会有人看见她和裴初愠前后脚走近梅林?也不敢想会不会有人看见她和裴初愠离得这般近?

    姜姒妗握紧手帕,声音绷紧,不知是在提醒谁:“裴大人自重。”

    她瞧得分明他的那些心思,哪怕他身份再贵重,也抵不住原是见色起意的心思,本就是登徒子行为罢了。

    姜姒妗的声音有些冷,她想,她得清清楚楚地和他划开界限,任何隐晦的情愫和暧昧都不该出现他和她身上。

    谁知她话音甫落,反倒是催化了什么,裴初愠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扣得很紧,让人只觉得不可挣脱,他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姜姒妗蓦然睁大了双眼,险些惊呼一声。

    不等她挣脱,裴初愠的声音传来:“姜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姜姑娘是在躲谁?”

    姜姒妗立时生恼,情绪堵在胸口,她抬头看向裴初愠,咬声:

    “裴大人是在明知故问么?”

    她抬眸,他垂目,二人离得那般近,从远处看,仿佛他要将她揽在怀中一样,姜姒妗想退,但某人没给她退的机会。

    他只是勾了下唇,却没什么笑意,话音不明:

    “姜姑娘透彻,既知道答案,你觉得又能躲几时?”

    梅林中有风,姜姒妗在这一刻只觉得浑身都透着冷意,裴初愠权倾朝野不是简单说说而已,如果裴初愠当真对她有心不舍,她有什么能耐抵抗?

    姜姒妗清楚地知道,不论是周渝祈还是姜家——都没人能护住她。

    姜姒妗终于被逼红了眼,她不安且慌乱,却也觉得生恼和气愤,又是苍白又是绯红的脸上,一双杏眸滚落下泪珠,热泪砸湿了他的指腹,就仿佛那日的细雨,连绵不断,让人觉得沉闷和烦躁。

    她在哭,却不敢让人听见,只能压抑着情绪:

    “只是一面罢了……只是一面……您何必逼我……”

    您位高权重,看上了一个女子,即使这个女子早已嫁为人妇,对您也无关痛痒,旁人畏惧您权势,不敢对您说三道四,可她要怎么办?

    她什么都没说,但滚湿的泪珠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裴初愠沉默下来,他抬手要替她擦泪,女子偏过头避开,从初见至今,她对他的态度都是避恐不及,半点都不遮掩。

    她忍了又忍,仍是控制不住情绪,她在梅林风中戚戚道:

    “您有许多选择,何必要染了名声,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裴初愠没回答她的问题,他望着她的眼,清晰地意识到,他的靠近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慌乱绝望的悲事。

    他想过她会抵抗,却未曾想到她会抵触得这么不留一丝余地。

    但他自觉能护住她。

    不论是她的那位夫君,还是令她忌惮的世人风语。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不容置喙:“你也有选择。”

    姜姒妗陡然抬起头,一双杏眸透着不敢置信地看向裴初愠,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还有选择?

    姜姒妗一点点去猜想他话中的意思,她已经嫁为人妇,她对着裴初愠的心思能有什么选择?

    蓦然意识到什么,姜姒妗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咬唇恼声:

    “裴大人口中的选择,难道是要我主动和你偷……”

    话音到一半,姜姒妗实在没脸说出后面的话,她恼得脸颊生绯色,仿若三月春桃,这般姝色,望向裴初愠的杏眸却是羞愤欲死。

    偷什么?

    此情此景,裴初愠很难猜不出她后半截的话。

    偷情。

    她是人妇,二人若是有纠缠,给二人关系的定义只能是这般。

    裴初愠眼底有片刻晦暗,他略微皱起眉头,女子羞愤难当,他也不是很喜欢这般关系。

    除非……

    裴初愠视线直白地扫过姜姒妗。

    安玲惊愕地看向姑娘,一番对话听得她稀里糊涂,但看见姑娘被欺负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护住姑娘,姜姒妗也及时脱困,藏在了安玲身后。

    姜姒妗闭了闭眼,想起自己适才脱口而出的话,颇觉得有些痛苦。

    她真是被裴初愠逼疯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般荒诞的话。

    女子躲在婢女后低垂着头,暖阳落在她脸颊上,给她添了些许颜色,一截白皙的下颌轻垂,似是楚楚可怜,只越发显得惹人怜惜。

    隔着一个人,裴初愠眸光依旧是落在女子身上,她仿若不知自己颜色,肆意地展示。

    裴初愠其实看得出来,她在怕他,怕他的视线,怕他的心思,怕他的身份,也怕他会不择手段。

    但女子总得清楚一件事——周渝祈护不住她。

    徒有美貌时,是一种祸端。

    念头在闪烁,裴初愠没再说什么,他甚至侧开身子,淡淡道:

    “宴会快要开始了。”

    姜姒妗迟疑,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裴初愠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耷拉了下眼皮,藏下许多晦暗。

    他说得再冠冕堂皇,但有一事是真,只要他稍许透露出自己的心思,根本不需要他使用什么手段,自会有人将她送到他身边。

    她所谓的抵触,单薄又无力。

    来日方长,裴初愠从不是急躁的人。

    在女子快要走出梅林时,裴初愠才偏头,不紧不慢地问:

    “我好像有一方手帕遗落在姜姑娘那里,不知姜姑娘准备何时归还?”

    姜姒妗浑身陡然僵住。

    须臾,她僵硬着声音:“下次见面时,自会归还。”

    裴初愠漫不经心地点头,也不在乎女子能不能看得见,他声音淡淡地说:

    “原来姜姑娘没丢掉。”

    姜姒妗没再听下去,快步出了梅林,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裴初愠低眸,掀起了唇角。

    情谊总是相处出来的,她不想要和他的情谊,但只要有见面的机会,便都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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