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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杜衡被当诱饵

    且说,那川赤子抱着杜衡的脖子,正准备下口美美地吃上一餐。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人冲过来,重重地给了那川赤子一拳。

    那小家伙吃痛地叫一声,朝后翻滚了两圈。

    等他爬起来,再抬眼一看,见只是凡胎一个,那川赤子便纵身跳上九牧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口。

    神血如火,九牧的血烧得那川赤子生疼,赶紧撒口。

    哀叫一声,川赤子便仓惶逃去了。

    九牧一心记挂着杜衡,哪有心思再管川赤子。

    再说以他的神阶,顶多就是自保,追上也无用!

    见杜衡这副痴呆模样,九牧眉间一皱,急忙跪过去他跟前。

    捧起杜衡的脸对准自己,只见那家伙眼神空洞,呆滞无神,并不会跟九牧对视。

    九牧从刚才的伤口上取下一滴血抹在自己额前。

    然后轻轻地抵上杜衡的额头,与他鼻尖相碰。

    “杜衡。”九牧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等唤了第二声时,杜衡有了反应,眼珠一转,再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就算是清醒过来了。

    一见九牧,杜衡立马钻进他的怀里,迟迟不肯放手。

    追上来的云旗也不敢多问,知道自己理亏,只能悻悻地跟在九牧后面朝天枢府走去。

    树荫蔽月。

    森森槐影中,有月亮从树叶上掉了下去。

    一片彩云见状着急追过去,匆匆地浮过树梢。

    夜在继续深下去,风吹得凉飕飕的。

    三人皆沉默着,不发一语。

    是夜,九牧知道杜衡惊魂未定,于是在那阁楼上守了他一整夜。

    天蒙蒙亮时九牧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及至第二天晌午,杜衡都未收到任何引渡的消息,想着又是无事的一天。

    正要随着九牧去渡头,他那往生册忽然就翻动了起来。

    杜衡开了册子,正见上书:

    涯石街梨花巷9号史明(正)。

    待引渡的亡魂皆会备注“正”和“兴”

    天虞山排“兴”的只有天枢府萧家、东曦府苏家、轸宿府元家和虚宿府孟家这四个家族中的六阶往上的半神。

    “正”字代表一下末等半神或跟这四府没有任何关系的旁支家族,是要排在“兴”字之后登船的。

    因这些招魂鬼们本就是这天虞山最末流的生灵,所以多以引“兴”为谈资。

    可见,不论是人、还是半神,亦或者是萧家那样的神族,都在天虞山小心翼翼地活着。

    人只有活到了一百岁,才能投胎进半神家里。

    半神也只有到了一百岁,才会被排上“正”,和“兴”一起被引渡过弱水。

    差一分一秒都是不行的。

    杜衡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抛给九牧的那个眼神里卷着淡淡抱怨,仿佛排“兴”排“正”是九牧安排的一样。

    三盏鬼火分别在杜衡的两肩和头顶被点亮,他化成一道蓝光,倏忽消失掉了。

    这弱水河畔有一带院的宅子,主楼上下两层,并不大。

    门口很是大气,全是檀木材质,所以周遭香气弥漫。

    暗黑的门口上挂两盏珊瑚红色的柱形灯笼。

    镌着凤凰和盘龙图腾的匾额上,书有玉衡府三个字。

    这玉衡府是什么年代有的,谁都说不上来,只知道是用来给待摆渡的灵魂登记备案的场所。

    这负责登记备案的,除了云旗还有一个家世背景非常了不起的姑娘——东曦府的千金苏觅。

    苏觅圆脸浓眉,浅笑点点,为人很是客气周到。

    他的父亲就是天虞山掌管土地划分的半神,一应的住宅分配皆是他家做主。

    既如此,这没人认领的玉衡府便被默许给了苏家。所以人们喜欢称呼苏觅为大掌柜。

    只大司命敢称之为大,苏觅这小小姑娘怎敢接这称呼,回回听到有人叫她大掌柜,这厮都会红着脸道,“我可恼了!”

    反驳久了,她又有了少掌柜的称呼,总之,掌柜是她的无疑了。

    见九牧过来,苏觅急忙迎上去,讲自己在花厅里面泡好了花茶,他可带一壶上路。

    九牧以笑回应,算是谢过。

    陆陆续续有招魂鬼带了往生灵过来,苏觅招呼着核对牌子,云旗只用一支细毛笔飞快地记录着。

    而那杜衡处,与寻常一样又遇上了麻烦。

    到了史明家中,后辈亲眷们正在灵位前吃着最后一顿团圆饭。

    史明不舍亲人,不愿意跟杜衡走。

    因这史明在世时虽是末等半神,但已过了百岁,成了名副其实的往生灵,地位自然远在杜衡这小鬼之上。

    就此这杜衡也不敢强求,只能是好言相劝。

    这不杜衡方说了两句赶时间的话,史明上来就是一脚,叫嚣道,“一末流的小鬼罢了,干什么在我这边耍横。”

    即是引“正”,这些委屈自然得受着,杜衡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多说一句,在门口焦急等待着。

    好不容易史明肯走了,杜衡急忙笑脸迎上来取史明的牌子。

    那史明眼神轻蔑,再刁难道,“礼数没到,岂有给你的道理。”

    听着史明的吩咐,杜衡急忙跪下接牌子。

    史明见这卑贱的招魂鬼生得实在是好看,一时兴起,脱下一只鞋来丢到杜衡面前,嘲讽道,“小兄弟,能否帮我把鞋子穿上。”

    杜衡取了鞋子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穿去。

    史明趁此一脚踩在了杜衡光秃秃的脑门上,笑道,“果真是享福了。”

    待穿好了鞋子,杜衡再拜了三次方起身引着他往玉衡府去。

    这一路上礼数小心谨慎地做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九牧在屋子里饮了半天茶水,见船上有人落座,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正起身上甲板时,正巧那苏觅进来浅笑道,“杜衡今日可有差事?”

    九牧点点头问道,“那小子还没过来?”

    苏觅听罢摇了摇头,又听着九牧嘱托道,“告诉云旗等一等那小子,别着急收档。”

    苏觅听罢掩面而笑,提着裙摆出去与云旗说些什么,云旗白一眼这九牧这边,啪得合上了册子。

    这个时候那杜衡正好奔过来,急忙止住央求道,“姑奶奶,稍等片刻,姑奶奶。”

    云旗从苏觅手中接过牌子,白一眼这拖拖拉拉的家伙,冷笑道,“等哪天有资格引’兴’了,也就用不着这么卑躬屈膝了。”

    那史明听罢自是不服,想着自己怎么也是长辈,竟被这丫头片子明里暗里地侮辱。

    便怒道,“难不成就只你们萧家能出个正经的神。”

    云旗自不抬头,轻蔑道,“不论人鬼妖神,尊卑就是尊卑。”

    眼见那史明就要被气得掀桌子,苏觅迎上来引着史明往前去道,“云旗不懂事,叔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给她长了教训。眼下船就要走了,九牧特意在等着您呢。”

    苏觅话音刚落,便听着有高呼道,“起帆。”

    所有的招魂鬼皆跪在地上,那史明看都懒得看云旗一眼,由苏觅引着急匆匆赶去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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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怕有城中再出事,云旗完了差事,不去等那九牧回来,便早早就去了天玑桥上守着。

    天渐渐地昏沉下去,夕阳正是好的时候,挂在那水天一色处,生出浓墨重彩的一缕晚霞。

    芦苇被风吹得匍匐压地,草根浑浊的气味很是浓厚,随着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

    水鸟低低地掠过河面,打个弯又倏忽高飞去了,叽叽喳喳地叫声被河风吹得散散的,飘忽不定。

    云旗粉衣素鞋,浓眉轻扬,很是享受。

    “你在这他才不会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云旗一跳。

    方才的矫揉造作被九牧这小子看见,云旗几近恼羞成怒,从桥墩上站起来道,“一个没开窍的家伙,凭着什么指手画脚。”

    九牧听罢这话并未恼怒,只道,“猎物才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云旗听罢,也觉得自己守株待兔实在是愚蠢。瞟一眼那杜衡,笑道,“交给你了。”

    杜衡很不情愿地点点头,九牧再叮嘱道,“跑就是了,我在白鹿巷等你。”

    说罢便与那云旗齐去了。

    天渐渐地摸了黑,一颗星星在东方露头。

    风比傍晚时更大了几分,呼啸声叫杜衡头皮发麻。

    杜衡摸摸自己光滑的脑袋,硬着头皮进了芦苇荡。

    也不知这杜衡是天赋异禀还是在天枢府呆久了的缘故,他身上独有的蓝色鬼火对那些山精妖怪有着别样的诱惑。

    川赤子最不禁美食的诱惑,闻香而动。

    四下荒草唆唆,仿若从四面奔袭过来,跑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突然一双湿哒哒的小手黏在了杜衡的脖子上,这家伙发疯似地扒拉一阵,然后舍命狂奔。

    放心不下的九牧正在白鹿巷一棵树上盯着这边,瞧着惊慌失措地杜衡错跑方向,直奔涯石街去了。

    “糟糕!”九牧从树上跳下来,急急追去。

    云旗见状便知那杜衡定是掉了链子,遂拈出花瓣,借了一阵桃花风追去涯石街。

    杜衡一路尖叫着,像只没头苍蝇乱窜。

    云旗硬是吹出去了好几条街,直在离白鹿巷三里地的牛头林抓住了这家伙。

    云旗不做犹豫,暂用了桃花阵将其击晕,将桃花变幻成布袋,收了那川赤子便急急地往天枢府去了。

    因怕这家伙虽是会醒过来,云旗一路喘着粗气大喊,“借路!”

    就此沿途有几家灯火突然灭了。

    有一个黑影突然窜上房梁,追着云旗跑了一阵。

    直到九牧出现,那黑影便倏忽而逝,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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