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二号运兵列车被困在大雪中了。
列车长尼古莱只好命令车上的战士下来,铲雪前进。
可是车上的战士只有工兵铲,没有专门用来铲雪的设备,所以进度非常慢,火车只能以人类步行的速度缓缓前进。
尼古莱急得自己亲自去铲雪,然而雪太大了,刚铲出来一小块空地,马上就落上去几公分厚的新雪。
眼看着火车就要被大雪埋起来了,一名战士趟着雪过来报告:“列车长,后面来人了,来了好多人!”
“什么?普洛森人跨河来袭击了?”尼古莱一脸紧张的问。
“不是,你看!”报信的人转身,用手指着后面。
尼古莱看过去,果然看见风雪中一大群人正在向这边走,还举着旗子。
那些人很快到了跟前,尼古莱才看清楚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武器,而是各种铲雪的工具。
“你们是什么人?”尼古莱大声问。
“列车长同志,我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教会组织我们来铲雪了!”带头的年轻人喊。
尼古莱点点头,又看向他们举的旗帜:“你们怎么扛着红旗?”
“因为我们听说,现在会给作战最勇敢的部队授予红旗,我们年龄不够,不能上战场,但是我们可以先打红旗!我们自己染的!”年轻人在暴风雪中无畏的笑着。
尼古莱看看一张张年轻的脸,又看看红旗,摇头:“你们还是回去吧,这么大的风雪很危险的!”
“那还能比战场危险?”
旁边铲雪的战士笑了:“这确实是实话,列车长达瓦里希,让他们干吧,我们也早点到集结点。”
尼古莱深吸一口气,呼气的时候已经作出了决定,他大手一挥:“上,孩子们!”
打头的男孩回头:“上!把火车挖出来!”
所有男孩——不对,还有女孩,全都挥舞着工具,冲向火车。
尼古莱盯着他们看了几秒,迈开脚步沿着铁路向火车尾部走,一路上他看到了好多面红旗,红旗上还写着字:
“第十中学青年突击队。”
“巴达耶夫村青年先锋队。”
“卡林卡青年抢险队。”
……
忽然,不知道谁起的头,年轻人们开始高唱:“听风雪喧嚣,看流星在飞扬~”
“我的心在向我呼唤,去动荡的远方~”
————
同一时间,普洛森第420汽车团。
团长汉森少校差点没听到有人在敲车门,他打开指挥车的门,看见外面是个快成为雪人的家伙,他费了老大劲才通过军衔认出来这是一营长。
“动不了了!”一营长大喊,“完全动不了了!而且雪再这么下下去,我们有被埋起来的风险!应该就近找房子躲避!”
汉森少校看了看天,叹气道:“这个时候在雪中行军反而危险,就在卡车上等待风雪过去。用无线电询问兵站,看看有没有人能来救援。”
话音刚落指挥车里的无线电操作手就开口道:“不行了,无线电现在谁也呼叫不到,可能是冻坏了,也可能是暴风雪电离层紊乱,反正呼叫不到人。”
汉森少校骂道:“该怎么做你还不知道吗?继续呼叫!直到叫到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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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洛森第六集团军司令部。
弗雷德里克上将看着嘎嘎作响的窗户,窗户上已经一层雾,根本看不清外面,不过通过这个嘎嘎声,还是能感觉到外面北风的凛冽。
“冬将军。”上将冷笑了一声,“偏偏这个时候来了,真是会挑时间啊。”
他的参谋长在打电话,这时候刚好讲完了,放下听筒看过来:“将军,今天早上出发的运输队,现在还没有到下一站。我们的运输线整个瘫痪了。这比泥泞致命多了。
“不过好消息是,敌人——安特人那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暴风雪铁路也得停摆。”
上将沉默着,盯着一片白蒙蒙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参谋长等了一会儿,问:“将军?”
“啊?哦,是的,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他们兵力应该比我们多,补给断了会比我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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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岸,巴达耶夫村。
麦列霍夫家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敲响了,老麦列霍夫骂骂咧咧的开门:“怎么了?这样的天气还不消停!嗯?本堂神甫大人,怎么了?”
神甫严肃的说:“铁路线被暴雪阻断了,麦列霍夫大爷,您有雪中运输的经验,我们要组织运输队,您能不能……”
麦列霍夫看看天:“这样的天气运输,得死不少人的,神甫大人。”
“我们这些教士也会参加运输。”
麦列霍夫大爷叹了口气:“那我还说什么呢?老婆子!拿我的大衣来!”
“大衣?你要做什么去?这个天气还出去你不要命了?”大爷的老伴骂骂咧咧的出来了,一看到本堂神甫立刻变了脸,“哟,神甫大人,快进来坐。”
本堂神甫摇头:“不了,前线的小伙子还等着吃饭呢,我们要把肉和粮食送上去。您的三个儿子说不定也在前线等着吃呢。”
“这样啊!让我们老头子去,他特别熟悉暴风雪!老头子你在干吗啊,还要本堂神甫大人跪下来求你吗?”
“我的大衣!”麦列霍夫大爷怒了,“我刚刚就喊我的大衣!”
“好好好,大衣大衣,这就给你拿!”
很快,大衣和旱烟袋都被送到了大爷手里。
大爷一边在老伴帮助下穿大衣,一边对神甫说:“隔壁的老汉是鞑靼人,他也熟悉暴风雪,我们一起去,准能减少很多伤亡!”
“喊啦,他已经到教堂报到了!我是专门来请您的!”
“好好,那我们出发!”
于是穿好装备的老头,和本堂神甫一起,消失在纷飞的暴风雪中。
大娘站在门口,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
11月6日,暴风雪还在继续。
普洛森步兵581团的团部支撑点已经把所有窗户都封死了,只留下机枪的射击口。
这个射击口也用死去士兵的大衣堵起来,不这样做就这一个口里灌进来的冷风就能冻死整个支撑点里的人。
代理团长理查少校和好几名战士一起,围着煮咖啡的小火炉,缩成一团直哆嗦。
有人下了很大决心,拿起摆在脚边的温度计,然后立刻骂起来:“零下二十七度?这还是有火的情况下!”
理查少校叹气,结果刚呼出嘴巴的水汽就变成了冰渣,有一些还挂在了他几天没刮的胡子上——这天气刮胡子太可怕了,刮胡刀冷得可怕,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肯定会抖一下,然后就刮破脸了。
理查少校:“知足吧,你把温度计从火旁边拿开,一下子就冻住了,然后就爆了。”
“会爆吗?”拿温度计的人一脸惊讶。
“会吧,我不知道,没见过水银温度计冻住。”理查少校耸了耸肩,“你可以试试看,也当是科学实验了。”
这时候机枪手找过来:“你们还有多余的可以烧的东西吗?机枪下面的火快灭了,我怕机枪冻住,万一敌人进攻就糟糕了。”
“就算是安特人,也不会在这种鬼天气下进攻吧?”
有人嘟囔了一句。
然后像是回应这一句,外面响起波波沙的声音。
理查少校大喊:“战斗警报!快进入阵位!把枪眼打开!”
刚刚来借燃料的机枪手发疯似的跑回位置,他的副射手已经把堵在射击孔上的大衣拔出来。
凛冽的寒风立刻灌入房间,让小火炉上的火苗狂舞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理查少校也冲到了自己的观察口,想把堵在上面的东西拔出来,结果拽了几下没拽开,显然冻住了,可能喝水的时候洒了一点水上去。
他只能挤开旁边的士兵,从射击口往外看。
纷飞的暴雪中没看到任何安特人的身影。
但是波波沙的声音依然在响,还有好几把枪加入了“协奏”。
“也许敌人就是在对天开枪,唯一目的就是让我们心神不宁。”团里剩下的最后一名参谋提供了他的专业见解。
“我不知道。”理查少校摇头,“好了把洞都堵上了,不然在敌人进攻之前我们会先冻死。快堵上!”
众人各显神通堵洞的时候,机枪手尖叫了一声,吓得大家都停下来看着过去。
机枪手:“枪机冻住了!该死,就吹了这么一会儿冷风!安特人是怎么保持他们武器能正常使用的?”
“他们有真正的抗冻润滑油。”理查少校说,“如果和敌人交战,可以试着缴获一些润滑油,我们自己用。”
“他妈的,我们的科学院搞什么东西,连安特人都比不过了!”
理查少校:“别抱怨了。这样的寒冬,谁也不好受,安特人肯定也快动弹不得了。”
说着,少校拿出信纸,就着火炉昏暗的光,用铅笔给妻子写信:
“这该死的安特的冬天,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不讲道理。亲爱的,你如果知道我们现在正处在怎样糟糕的境地中,一定会心疼得哭出来。
“在这样残酷的严寒中,没有人可以继续战斗……”
外面又传来波波沙的扫射声。
房间里的人又扑向刚堵好的射击口。
理查少校:“够了!这一定是安特人的诡计,就让他们聒噪去吧!我们等炸弹在墙外爆炸的时候再行动不迟!老实呆着!”
掩体里的士兵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执行了命令。
少校继续写道:“我们这个团,已经打得剩下不到五百人了,分散在三个不同的堡垒里。说是堡垒,其实就是安特人简陋的砖石建筑房子,在他们这里这都是最好的大房子,但在普洛森尼亚,郊区的房子都比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