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州治巨野,辖巨野、金乡、任城、郓城四县。归京东西路治下,是比较普通的一个州府,并无出奇,也不被看重。几个县城地方厢军拢共只有千八百人。仅有州城驻扎一个营的就粮禁军。
(就粮禁军,顾名思义是流动的,哪里有粮食在哪里驻扎。平常只负责协助拱卫州城,并无剿匪职责)。
故而黄安率领官兵剿匪,便是地方厢军。
济州地方禁军少,甚至没有。兵马都监这个职位始终未曾设立。北宋时期的武将地位不高,要受到文官监视掣肘。黄安这回夺回生辰纲,立了大功,想要升任都监一职,也得需要知州保举提拔。
他了解到目前形势,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所以,黄安除了在返程的路上统一口径,强调是自己力挽狂澜。同时派出王二狗等心腹人等把官府征用的船只归还百姓,给些银钱当作征用的酬劳。
顺便随口为自己吹嘘造势,诸如黄团练宽宏大量,豪爽仗义,有勇有谋之类的褒奖,再如率军血战梁山获胜等言论。使得沿途村镇听闻,议论纷纷。
返程途中,黄安把梁山多给的金银半数发放给活着的官兵。剩下的当作抚恤,并派人置办棺木收敛尸体。说句煽情的话灌输团结思想,收拢人心。
快马火速赶往州城,报告大捷……
济州知州段明近来愁眉不展,茶饭不思,背剪刀双手在衙门里走来走去,时不时顿足唉声叹气,又骂骂咧咧:“哎,当真是晦气。生辰纲被劫事件如何在本州发生?那晁保正良民不做,非要当贼……”
要问这位段相公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无他,十万贯生辰纲是在济州境内丢失,何涛何观察更是办事不利,错走贼人。惹得当朝太师蔡京非常不满,大名府留守衙门梁中书屡次派人责备。
在这种双重压力之下,段知州忧愁满心伤,夜夜哭断肠。知道再追不回生辰纲来,自己怕是大难临头,最好的结果被罢免官职,发配充军,一家老小也会受到牵连。重则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保不住。
而原本轨迹之中,这位段相公被贬流放三千里发配岭南。段知州坐立难安,终日在衙门里求神拜佛。只盼着本州团练使黄安真有几分本事,出现奇迹。
打败贼人,追回生辰纲,还有翻身的可能。
要是本州武官黄团练不顶用,收拾东西给后人腾位置。
段知州正愁容不解之时,一个衣甲破损,浑身染血的军卒闯入府衙,正是黄安派来的斥候,来报喜:“相公,相公,喜事,大喜事,黄团练凯旋而归……”
随着军汉如实报告,略作夸大地说明战况,夺回生辰纲。
段知州脸上愁容上去,发出畅快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黄团练果然勇猛,这回立了大功。”
这则消息不胫而走,从府衙里流传开来,可信度极高。济州城内掀起一阵狂潮,大街小巷在议论。
是以,当黄安率领队伍凯旋回到州城时,尚未进城便遭遇迎接队伍。城外聚集了不少官吏,富户,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争相观望或是指指点点。
北宋人的穿着打扮基本上继承唐朝的风格。却是种类更多。富贵人家穿有色彩的长衫布袍,缎绣襦氅。普通百姓衣着,色泽单调,以茶褐色为主。
黄安对这种场面有多预料,看到自己被如此多的古装人等簇拥颇感新鲜。与众同僚富贵人家寒暄,迎着众多百姓的目光入城,并没有回到府上,而是抓住机会趁热度未减,赶赴府衙面见段知州。
段明,段明,短命,短命,好名字!
黄安在衙门后堂总算见到了这位段知州,心里嘟囔。这是个中等个头,四旬左右的文人,面白有须,小眼睛,眉毛细长,久居高位散发着不怒自威。
“相公,下官幸不辱命,追回生辰纲,前来复命。”黄安稍微打量几眼收回视线,一瘸一拐走上前来,唱了个肥喏,不卑不亢,铿锵有力地禀报。
“哈哈哈,黄团练辛苦啦,快快请座,来人吶,上茶。”段知州大笑着起身,接住黄安搀扶他坐下。
“哎,相公,强人狡猾,火并梁山王伦,人多势众,头领又多。下官率领部下血战,险些全军覆没。”黄安大马金刀的坐下后,开始大倒苦水汇报。详细说着当时遭遇伏击的战况有多么凶险云云。
说话之间,十多个军汉挑着十多担金珠宝贝入了后堂,放下之后,恭敬地退下。段明赶忙起身查看,看到堆积如山的宝物,没有贪婪,只有松了口气。
生辰纲被夺回,总算可以向上面交差!
这仿佛一座千斤大山尽去,段知州只觉得浑身轻松,心情舒畅。详细询问黄安了解血战后的伤亡。
黄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说自己这一路的伤亡情况。又把捕盗官李鹏率领另一路官兵遇伏全军覆没的事情说来,两相对比,以此来衬托自己率领队伍血战,战功显赫。
段知州也趁机踩李鹏几脚出出恶气:“哼,这个李缉捕,平时吹嘘多厉害,一到来真的,丢了性命。”
黄安赶忙劝说:“相公啊!人死为大,李缉捕宁死不降,也是条汉子。此次剿匪共损失338弟兄,侥幸活下的人不少带伤,望相公厚待阵亡者家人。”
“那是自然,当论功行赏。”段明露出一个笑容来。他良心发现,立刻吩咐士曹和功曹参军论功行赏,发放抚恤,连一些受伤的官兵都会发放些钱粮。
段知州为官多年,也并非一无是处。听着官兵分为两路,一队全军覆没,一队孤军也不可能刷到岛上贼人巢穴,这位黄团练却出乎预料地夺回生辰纲。
段知州目光看着十多挑担财物宝贝,食指和中指在茶几上来回弹动,上下打量黄安,冷不丁地问道。
“黄团练,不知道生辰纲如何夺回来??”
“莫不是你跟梁山泊贼人勾结,意图谋夺我济州不成?”说话间,段知州脸色陡然转冷,耍弄官威。
“相公,冤枉啊!您是误会了,实不相瞒,”黄安知道这位段相公有此疑问,战战兢兢地起身辩解。
他态度恭敬,实话实说:“下官在混乱的战场上生擒了贼头刘唐,后来又捉住阮小七,这俩人乃是晁盖心腹。于是以这两人姓名为要挟,换回来生辰纲。相公不信,随便询问,但有说谎,任凭处置。”
黄安越说声音越大,铿锵有力,脸上也有些悲愤。
“哈哈哈,本府只是例行公务,黄团练我还是信得过,快请坐。”段知州见黄安这副表情,心头大定,也不再怀疑。又变了一幅嘴脸,搀扶黄安入座。
黄安懒得跟这厮较真,叉开话题:“相公,生辰纲要是追不回来,你我都难逃干系。这回下官取巧交换,打算送到东京汴梁城,引发的祸端方能消除。
“好,黄团练随机应变,做得好,济州也算有了交代。”段知州听到这番话笑容满面,连夸黄安。
黄安趁着对方欢喜的时候,立刻转变身份出谋划策:“相公,危机解除,可这回贼人吃了一个血亏。说不定以后要来我济州闹事。此次损失惨重,我们一定要加强守备力量,同时向朝廷奏报实情。调集精锐边军镇守,方才稳妥,否则又来祸端。”
“好,言之有理!”段知州闻言连连点头,又打量黄安笑道:“本州一直不曾有兵马都监,此次黄团练立下如此大功。也罢,保举你为本府兵马都监。”
“哎呀,谢恩官提拔!”黄安听到自己最想听的话后大喜。立刻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又大表忠心:“黄某必当尽力辅佐相公,殚精竭虑操练兵马,保我济州安宁。在您任期之内绝不容贼寇嚣张。”
“哈哈哈,黄团练,不,黄都监客气了。”段知州听到黄安这番表态非常满意,又拉着他坐下喝茶,聊聊家常,说说境内守卫之事,增进双方友谊。
黄安知道这就像后世公司任职一样,此刻等同领导考验的时候。于是便把自己在军事上的各种安排以及城防力量的调动详细说来,令段明连连称赞。
半个时辰后。
黄安才与段知州作别,又请了公假,装作一瘸一拐地出了府衙。带着心腹伴当回到黄府接收万贯家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