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媃的话,褚映玉心里升起一种古怪感。
她并不觉得苏媃能有什么事找自己,不是她贬低自己,而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没什么值得让人另眼相看的本事,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然,目前的自己也不应该和七皇子及他身边的人有什么牵扯才对。
褚映玉算是了解苏媃的,正是因为了解,她在苏媃面前不敢露出什么破绽。
她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有些犹豫地问:“这……不知道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苏媃哪里看不出她担忧什么。
既然褚姑娘知道自己,那应该也知道自己是七皇子身边伺候的人,继而明白,找她有事的是自己身后的主人——七皇子。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聪明人都懂的。
不过,目前七皇子在世人眼里,与褚惜玉有婚约,褚映玉作为七皇子未来的妻姐,确实不宜在私底下与他接触,以免落人口实。
苏媃心里也是挺无奈的。
七皇子对太后给他定下的未婚妻并不热络,甚至在几天前,还是可有可无。
按他的性子,赐婚圣旨未下,就算靖国公是褚二姑娘的外祖父,他也是懒得来凑什么热闹。
他今天来这里,完全就是为了见一见长平侯府家的大姑娘,名义上的未婚妻的姐姐。
至于他见了人家姑娘后要做什么,就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该揣度的。
苏媃神色未变,温温柔柔地道:“能否请褚姑娘走一趟?”
褚映玉很果断地拒绝了。
她客客气气地说:“抱歉啊,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我还要等我的丫鬟过来,若是苏姑娘不在意,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的。”
反正她是不可能私底下去见七皇子的,既然这辈子决定不再替嫁,那就不要太去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人。
听到这话,苏媃心里越发的无奈。
她很清楚,褚映玉应该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但她摆明着装糊涂,而她也不能直白地和她说,七皇子想见她吧?
想到主子这几天古怪的态度,可能这位才是未来的七皇子妃,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哪里敢不敬,更不用说强迫她过去。
最后苏媃无奈地离开。
这大概是她跟在七皇子身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略有些复杂。
苏媃来到假山附近的一座清幽的阁楼,朝负手站在窗前的男人道:“主子,褚姑娘……拒绝了。”
候在一旁的宁福儿面露讶然之色。
褚姑娘拒绝来见他们主子?
七皇子背对着他们,并未作声。
宁福儿看了看他,作为一个贴心的下属,主动询问:“为何拒绝?”
苏媃犹豫了下,委婉地说道:“大概是殿下现在名义上的未婚妻是褚二姑娘罢,褚姑娘应是担心会落人口实。”
宁福儿想到现下众人都将褚惜玉当成未来的七皇子妃看待,觉得确实如此。
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七皇子妃是哪一个,最终的决定权是七皇子本人,就算是圣人也没办法径自作主。
圣人也是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什么德行,且对他怜惜居多,像挑选皇子妃这种事,他更愿意迁就七皇子的意愿,不会强迫他。
宁福儿又看了眼主子,迟疑了下,“要不,你再去请一请,你好歹救过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她应该愿意的吧?”
他给苏媃使眼色,让她去挟恩图报,就不信对方不来。
苏媃嘴角微抽,直接无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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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苏媃离开,褚映玉提起的心总算落下来。
秋风拂过树梢头,花木簌簌而动,她拢紧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有些冷。
褚映玉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安。
前世的这个时候,七皇子有来靖国公府吗?
她并不清楚,从小到大,她被长辈们忽略,被同龄人所不喜,除了姚桃外,身边竟无一个亲密友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单调沉闷的生活,日子过得平静而压抑,消息自然是不灵通的。
前世时,并没有苏媃找她这事。
苏媃为何突然找她呢?
这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情况让她耿耿于怀,无法安心。
苏媃离开后不久,寄春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食盒里有点心和茶水,不过这一路走来,茶水已经凉了,点心是咸口的,倒是没什么。
褚映玉抿了一口茶后就将之放下,拈着一块点心慢吞吞地吃,仍在思索着苏媃异常的举动。
寄春在一旁唠唠叨叨地说着话,“……今天来靖国公府的人很多,厨房那边挺忙乱的,没办法找到沏好的热茶,小姐您若是不喜欢,就先放着,等会儿咱们去前面的水榭,那里有很多贵客,应该备有热茶……”
她说了许多,见小姐一直不作声,神思不属,有些担心。
“小姐,您怎么啦?”
褚映玉回过神,吃了两块点心便不再吃,反而因为口干,端起茶便要喝。
“小姐,别喝啦。”寄春摸了摸茶壶,“这茶冷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褚映玉顺从地放下,站起身道:“咱们去水榭那边罢。”
她有些担心苏媃会去而复返,决定还是先去人多的地方待着。
主仆俩来到水榭那边,远远的便看到一群贵女在附近赏花游玩。
虽然已是深秋,不过园子里仍有很多开得极妍的花,这些花都是种在花盆里,放到温室里精心照料,让它们能一年四季开放。
一盆盆花有序地摆放着,或者搭在架子上,形成一片花墙,花团簇锦,娇艳明媚,驱散了深秋的萧瑟。
褚映玉走进水榭,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她素来是个安静又低调的,从不去出风头,要不是因为与孟瑜山的婚事,只怕众人对她更是没印象。
寄春向附近伺候的丫鬟要了盏热茶,端过来给她。
褚映玉捧着茶,慢慢地喝着。
刚喝了口,就听到一道娇俏的声音说:“明惠郡主来啦!”
褚映玉抬头,看到一群贵女簇拥着高挑明艳的少女朝水榭而来,周围的人都笑语宴宴地迎过去。
明惠郡主宛若众星拱月一般走进水榭。
刚进来,她的目光就落到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喝茶的褚映玉身上。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擅长察颜观色的,发现明惠郡主的目光,她们纷纷转头看过去,也看到了褚映玉。
顿时,不少人心中了然。
明惠郡主朝褚映玉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褚映玉将茶盏放下,起身朝她行礼,“见过郡主!”
她的礼很规矩,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有一种极致的雅韵,让人觉得这是一种美好之极的事,仿佛看她行礼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周围的少女们晓是觉得褚映玉是个沉闷的木头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规矩和仪态极好,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褚映玉身上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优点了。
“褚映玉,听说你落水后就病了,你的身体好了吗?”明惠郡主很直接地问。
褚映玉轻声道:“多谢郡主关心,已经好了。”
哪知明惠郡主嗤了一声,不客气地说:“我可不是关心你,要不是你在我的赏菊宴落水,我可不会多看你一眼……啧,真是扫兴。”
褚映玉垂着眼,没有作声。
看她仍是安安静静的,明惠郡主觉得很无趣,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神色,说道:“哎,褚映玉,你可知当日救你的人是谁?”
褚映玉总算有些反应,抬眸看她。
一看她这模样,明惠郡主就知道她是不清楚的,顿时乐了,笑眯眯地说:“是我七叔身边的宫女苏媃。”
褚映玉愣住了。
当日落水时,她因为刚重生,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去后更是发起高烧,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谁救了她。
后来她倒是问过寄春,但寄春并不知道苏媃的身份,只说是一个侍女救她。
至于其他人,也没谁特地提救她的人是七皇子身边的侍女,因为没必要。
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安王府的下人救她,没想到会是苏媃。
上辈子她可没有在安王府里落水,也没有苏媃救她之事。这辈子会落水,应该是当时她恰巧重生时,神智混沌,没有防备,才会被人趁乱推下水。
褚映玉心里深吸口气。
她突然又不确定刚才苏媃过来是七皇子的意思,还是苏媃找自己真有事?
明惠郡主见她难得变脸,还有些高兴,没什么诚意地说:“你也别多想,苏媃会救你,估计是因为你是惜玉的姐姐。”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苏媃是看在褚惜玉这位未来的七皇子妃的面子上,才会去救她。
七皇子身边的人能是普通的下人吗?
苏媃可是皇后派到七皇子身边伺候的,代表的是七皇子,说句不客气的,在众人眼里,苏媃的份量可比褚映玉大多了。
不少人看向明惠郡主,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
明着给人解释,实则暗讽褚映玉,说她连个下人都不如。
不过明惠郡主是安王的嫡女,是圣人第一个孙女,盛气凌人是正常的,大伙儿也不敢说什么。
褚映玉默默地听着,仍是没作声。
看她一副闷葫芦的模样,明惠郡主顿觉无趣,转身离开水榭。
其他人也跟着她离开,哗啦啦地走出去,人瞬间就少了大半,连水榭这边都变得清静起来。
褚映玉垂首看着手中的茶盏,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留在水榭里的人都在看她,隐隐带着几分好奇。
有不了解情况的官家小姐小声地问身边的人:“明惠郡主好像特别关心褚家的大姑娘,是吗?”
被问的贵女显然是明白情况的,看了看褚映玉那张如出水芙蓉般明净秀美的脸,用极小的声音说:“听说明惠郡主心仪孟二公子,孟二公子和褚大姑娘有婚约……”
闻言,那姑娘明白了。
怪不得明惠郡主的态度会这么奇怪,大伙儿也不怎么搭理褚映玉。
比起褚映玉,众人更畏惧明惠郡主的身份,自然都愿意顺着她,忽略褚映玉,不主动和她说话往来。
不久后,又有几个衣着富贵鲜妍的少女过来。
其中一个少女的目光往水榭一瞧,笑道:“哎呀,原来映玉姐姐在这里呢。”
褚映玉抬头看过去,发现过来的是妹妹褚惜玉、表妹孟月盈,以及忠勇伯府的大姑娘齐润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