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愁云惨淡,对于吕氏和朱允炆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灭顶之灾。
一败涂地了,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了,有些事情已经彻底定了下来。
郭宁妃带着一些太监侍女过来直接接管东宫,原本在这里听用的太监侍女全都被带走。即使是打算给太子妃等人搬去其他宫殿,也不会用原东宫人手。
吕氏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知道这是皇帝对她的提防,他以后只能是在皇帝和即将被册立的太孙的监视下,在幽宫生活,更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恨朱允炆的不争气,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忽然输的一塌糊涂。
她也恨老朱,真的是一点不留情面,偏心的无以复加。
最恨的人,自然是朱允熥了,那个人太心机深沉,以至于她被蒙骗了很多年!
朱允熥情绪复杂,两个月前他只能夺剑才能闯出东宫。可是再次回来,他将成为这座宫殿实质上的主人了。
当有太监传禀的时候,原本凄凄惨惨戚戚的吕氏擦了擦脸,脸上浮现出和善的笑容。
当年她小心伺候常太子妃、处处逢迎,这么些年她在朱标面前百般温柔。让人喜欢她、亲近她,这也是吕氏的拿手好戏。
朱允熥露出笑容,施礼说道,“见过太子妃。”
吕氏还是亲热的样子,很是担心的姿态,“皇儿近来瘦了不少,你这要是瘦了,让我如何去向姐姐交代!”
说完,吕氏训斥朱允熞,“还不行礼?”
朱允熞到底不到十岁,没办法藏心思,不情不愿说道,“见过三哥、大姐、二姐。”
朱允熥直接说道,“用不着和他置气,孩子小不懂事。看太子妃也是要忙,我们就去书房聊聊。”
扭头看着朱有容和朱有龄,“姐姐们帮忙看着点,不要让外人靠近。允炆,跟着过来吧。”
本来站在一边的朱允炆心中充满着屈辱感,他很想去反驳、拒绝,甚至讨伐朱允熥的不识礼数。只是就算是心里有再多不满、脸色不断变化,最终也只是乖乖跟上。
朱有容和朱有龄犹如门神一样,冷着脸将想要跟上去的张福生等人全都给挡住。不要说在书房门口了,就算是靠近书房都不行。
朱允熥开门见山,说道,“像今天这样挺好,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亲近你们。只是大家到底是朱家人,面子上还要过的去。天家无私事,我们斗的太凶难看。”
吕氏就赶紧笑着说道,“皇儿说的哪里话,你自小在我跟前长大,和允炆又是亲兄弟,哪有什么斗不斗的。还不就是小时候那般兄弟两个玩闹,没人放在心里。”
“真要是这样,那最好。”朱允熥呵呵一笑,随即说道,“有些丑话,还是说在前头。”
朱允熥严肃起来,说道,“我们朱家和其他王朝不一样,皇权交替不该争斗。我和允炆不能开这个头,要不然以后子孙有样学样,我们就是罪人!”
看到吕氏要开口,朱允熥直接打断,“大家都是聪明人,场面话就不说了。”
朱允熥看着吕氏,严肃说道,“你现在是太子妃,以后说不定还能尊为皇太后。只是你要明白,一来我这三个兄弟成不了气候,二来朝堂内外你没有臂助,三来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所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该有的都有。就是本分些,那就全都有。”
吕氏一瞬间脸色涨的通红,她被气的不轻,可是根本不敢反驳。
而朱允炆怒视着朱允熥,心中的屈辱感、愤怒几乎无法抑制。可是他不敢开口,打不过朱允熥不说,又畏惧这个心思深沉的霸道弟弟。
朱允熥看着吕氏,继续说道,“养好老四、老五,他们到底是我弟弟。以后封王还是要看我脸色,好一点学允炆去富庶之地,不好的地也不少,能明白吗?”
吕氏低着头,半天才‘嗯’了一声。
“不要有怨怼之言、不要和朝臣命妇往来,这就行了。”朱允熥笑着开口,继续说道,“吕本没有子嗣,但是吕家还有旁支。看在弟弟们的面子上,以后说不定能谋个一官半职。可是要是不懂事,吕氏一族香火都断了,那也只能怪你。”
吕氏这一下恐惧起来了,因为她的儿子们、她的娘家族人,未来到底是什么样,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可以轻易决定。
随即朱允熥看向朱允炆,说道,“你也不要这个不服、那个不忿,我倒是没想过要杀你,哪怕咱们两个闹的凶。到底是兄弟,我也不希望天下人笑话。”
朱允熥看着朱允炆,继续说道,“我不是孝惠皇帝,没办法时时都是护着你。我想着我们兄弟两个,倒是可以效仿孝文皇帝和梁孝王。真的要是你愿意,我也可以和你同乘一辆车,他和梁孝王、那个淮南王刘长,本就是兄友弟恭。我不是曹丕,更不是胡亥,明白吗?”
朱允炆气的直喘粗气,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
朱允熥不管朱允炆如何神情,继续说道,“你亲贤好学,去了杭州之后可以和你那个黄师谈经论道、游山玩水。你寄情山水也好、歌舞升平也罢,我都不在乎。”
话锋一转,朱允熥继续说道,“不要有怨怼之言、不要接触官员,这就行了。想想你母妃、想想你的胞弟们,再想想杭州和应天府之间朝发夕至,你可明白?”
朱允炆握紧拳头,声音颤抖,“明白了。”
朱允熥笑了起来,说道,“明白了就最好,我不是爹的性格。皇叔们再闹都能被宽宥,我难做到那些事。对叔父们不好管教,他们到底是长辈。但是管教兄弟,我能做。”
朱允炆猛然抬头,想到了曾经父王在的时候提起的事情。
皇叔们跋扈、不法,才能体现他的仁善。一次次护着皇叔们,大家只会称赞太子的友爱,就算是有怨言也是落在皇帝那里。
而现在,他很有可能成为杀鸡儆猴的那个‘鸡’,成为朱允熥吓唬皇叔们的靶子。
朱允熥也不管朱允炆想些什么,说道,“正常来说藩王就藩,是三个护卫、两个围子手所,一个仪卫司。你到底不是正经亲王,一个围子手所、一个仪卫司就够了。你不知兵,我给你安排好。”
朱允炆咬着牙,鼓起勇气问道,“这是被软禁了?”
“软禁?”朱允熥乐了,“我可没那闲心,你游山玩水没人管着你,平常也不会有人管你。只是记好了,王府官吏、兵卫,都是朝廷的人。”
笑了笑,朱允熥看着吕氏和朱允炆,“你们两个都不用担心,你们好好的,对你们好,对我也好。杀人的事就不用多想,我没那么小气,也没必要和你们争。”
吕氏和朱允炆心里没有那么乐观,异位而处他们自认为做不到。最多就是现在时机不成熟,所以才会这么宽仁。
朱允熥也不在乎他们想些什么,真的没必要。
转身就走的朱允熥想起来了什么,对朱允炆说道,“对了,你一向亲贤好学,肯定能当个贤王。朝廷现在每年给宗室亲王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其他还不算,郡王也有两千石。宗室待遇之厚前所未有,这是祖父的恩典。”
朱允熥继续说道,“你是贤王,当考虑到朝廷的为难。你就藩前上书,自请削减岁禄。祖父和我肯定不会批,但是你该上书还是要上书,明白吗?”
朱允炆一瞬间都忍不住要哭了,不只是天大的屈辱,更是他感觉到自己未来会成为宗室当中的恶人。
坏事他来做,那个霸道的弟弟会拿着母妃、胞弟等人的性命要挟他。任何不好的事情都是他这个王爷来挑头,做那些得罪宗室、朝廷得实惠的事情。
朱允熥离开了书房,反正你朱允炆也不在乎宗室死活,得罪也就得罪了,以后也不会往来。
再者就是作为‘皇兄’,还是有些特殊的作用,活着的皇兄可比死了的皇兄更好做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