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问题怎么办?
田丰早已不是初入荆州时的模样了。
有过荆州生死之间的经历,他成熟了!
与乡野相比,县城更安全,更有秩序。他作为皇帝派出的使者,在这里最有权威。
所以田丰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别驾王彧,此处出了问题,抛开其他不谈,你家刺史就没错吗?
太守是一郡之主,直接负责监察治下诸县长吏,相比于刺史,太守桥瑁更脱不开关系。
田丰相信,作为流官,他们绝不会为了当地人而献上自家整整齐齐的一族人。
在田丰联系刘岱、桥瑁二人的同时,校事郎李锴也派人将此情况回报校事校尉处。
做完这些,田丰亮明车马,带着别驾王彧直接来到了平丘县城。
听到消息的平丘令到城门口迎接。
平丘令陈瑾出身本郡东武阳陈氏,年四十有余。陈氏世仕州郡,担任都是重要官职,其族为郡中冠盖。
陈瑾初为郡吏,后举孝廉,为三署郎官。后为司徒府掾,迁为平丘县令。属于一般豪族子弟经典的升迁路径。
他本人颇具名士风气,人刚刚到近前朝田丰拱手作揖道:“天使远来辛苦,县中驿馆已备好住处……”
说着,他看到了一同来的别驾王彧一脸严肃,陈氏也有在兖州刺史处为官者,双方不算太陌生。
他隐约间有了点不详的预感。
明明他都提前安排好了,还花钱雇佣了百姓,足足二十钱呢!
正要请使者一行入城,却见田丰上前来走到他的面前:“且慢!我身负皇命,在进城之前,有一事要先向诸位宣告。”
“烦请王别驾做个见证!”说着田丰扫视着跟在陈瑾及跟在他身后的县中官吏。
陈瑾只好领着官吏再拜。
田丰向西方拱手遥拜道:“吾得天子信重,以太中大夫领侍御史,奉命巡察,不敢怠慢。”
“今有平丘县令,治下无能,欺下瞒上,阻碍天子德政。卫士何在?给我拿下!”
旁边早就得到吩咐的卫士们直接上前控制住了平丘令。
田丰又道:“太守来之前,还请王别驾暂管平邱县。”
王彧虽觉得田丰此举过于刚烈,可平丘的问题是实打实的,只好应允。
田丰看着眼前县中的官吏面对这一意外表情不一,心中暗道,慢慢来。
出了这等事,最该追责的必然是本县长吏。
平丘令第一时间竟愣住了,被制住后才反应过来,叫喊道:“我没有罪,我安民一方,我为国家出过力,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明府,我要见使君!”
田丰不理:“带下去,我亲自审问!”
有朝廷的大义在,还有王彧的协助,田丰很轻易地掌握了县寺。
陈瑾出身豪族,在不用刑的情况下嘴硬得很。他终归是士大夫,在罪责未明的情况下,田丰不能做的太过,他得考虑到万一陈瑾只是无能而被小吏所欺。
不过陈瑾不开口,自有人开口,李锴带来的这些人处理起小吏来,驾轻就熟,经验十足。
一连数日,田丰每日都会来与陈瑾聊聊,顺便向陈瑾说说进展。
但所有的调查结果都不利于陈瑾,田丰明白,可以动刑的时候快到了。
这一日,李锴则来到了田丰的身边,当着陈瑾的面提醒道:“被安排在道路边的百姓终于说实话了,亭长们提前得知了我等的到来,此前数日每天都带着人守着,那些百姓一人能得三钱。”
陈瑾虽身处囹圄,闻言仍是大怒,他的钱竟也被贪了,还贪了这么多?
他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究竟是怎么暴露的了,在心中咬牙切齿。
李锴继续说:“据县中管理府库的小府供认,这笔钱是由县令亲手拨出的,但拨出的钱足够一人二十钱,光此一项,县令就得了八成半的脏钱。”
“这笔钱没在县寺中搜到,可能被送到了族中。陈氏是郡中大族,田公,此事当上报,奏明天子!”
涉及到宗族的名声,陈瑾沉默不下去了:“不是我,我没有!”
“是那些奸吏,将我发下去的钱贪了去……”
田丰质问道:“便是此钱是小吏所贪,你发此钱又是为了掩盖什么?”
见李锴又不说话,田丰喊道:“来人,带去用刑!”
“好了!”陈瑾吼完这一句,见田丰还不让人停下,急忙道,“我说,我全说!”
……
而在太守桥瑁到来平邱县之前,陈宫听闻他的族兄被捕,率先找上了王彧。
陈宫少有才名,年少时便常与海内名士相交。
这也是豪族为家族核心子弟扬名的常见手段,比较典型的就是寻找名士点评,而这种点评的依据通常是家世出身。
不过陈宫的才华是实打实的,倒也算是名副其实。
“王公,我的族兄不知因为何事惹怒了天使?他向来本分……”
王彧轻咳了一声:“此人拒不执行陛下免除口赋的德政。”
陈宫听罢立马说:“他是族中旁支,我知之不深也。”
又怒道:“族中出此小人,竟忘了祖辈的教诲。实乃家族不幸啊!我实在无颜拜见王公。”
说着,陈宫就要向王彧拜别请辞。
王彧看向愤怒的陈宫,以他的经验来看,不太像是演的。
他拉着陈宫的手,道:“公台,平丘县的问题,绝非伱族兄一人的过错,可我听说你的族兄拒不认罪,如此,恐怕要被重罚啊,说不定会牵连宗族。”
“他竟有此狗胆!世间竟有此人,与那抛却宗族只顾逃命的许攸何异?不曾想我竟有此族人……”连续感慨了好几句,陈宫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向王彧承诺道,“王公,宫有何能做之事?此皆陈瑾一人所为,与宗族无干啊!”
王彧道:“公台且先等等,我先去问一问天使田公。”
他觉得,或许可以让陈宫去劝一劝陈瑾。
但当王彧找到田丰,言明此事时,田丰却不愿用陈宫作为突破口。
他却不知,陈瑾没有再替做隐瞒,其同手底下那帮官吏所犯之罪,田丰尽数记录在册,已先命人送回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