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家中有钱不假,可他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世世代代筚路蓝缕积累来的。
很辛苦的!
所以,蔡瑁不接话茬。
刘表当然明白想要通过空口白话掏出实打实的钱粮人力是不太可能的。
他对着蔡瑁正色道:“吾之属官,有长史一人,六百石。有屯田校尉暂定一人,效昔日西域故事,六百石。有军司马一人,比千石,今皆空置。”
这三个属官是刘表能拿出来的最高官职了,只要他上书,但凡上面写的是个正常人,朝廷都会应允。
长史为将军之副贰,辅佐之用,但实际上能得到多少权力,全看刘表愿意分多少。
屯田校尉是干事的人,然荆州需要屯田的五个郡地方广博,不可能只设一个。
最后就是军司马了,刘表以将军来屯田,既掌荆州军事,必然要调郡兵为部曲。司马领兵,若有战事得以立下战功自然是好,但若没有战事……
他直接拿出此三者,话中的意思很明确,是要交给蔡瑁任选其一,不可谓不大方。
蔡瑁闻言,很果断地拜道:“南方多舟楫,与北方不同,瑁自幼习武射箭,熟读武略,愿为将军驱使!”
刘表马上扶起蔡瑁的手:“今有德珪之能,子柔、异度之才,何愁大事不定!”
此次见面后,刘表拜蔡瑁为司马,蒯越为屯田校尉。
至于蒯良,很遗憾,因有蒯越在,他不宜再去当长史了,只能暂时先参安南将军事,当個参军,负责咨询顾问。
剩下一个长史和其他相应属官,刘表可用来拉拢其他人。
得到了蒯氏和蔡氏的支持后,刘表才正式前往江陵。在开始屯田前,他要先调用郡兵充实部曲。
他在陶谦那儿了解招募异族屯田事宜时学到了一点——绝不可一味地表达善意,这样对方只会把善意当作理所当然,甚至会觉得你有求于他,利用善意反过来进行拿捏。
必要时候,当行雷霆手段。
硬起腰杆,别跪,然后就该对方跪了。
好在过去的汉室传统,向来不把南北的异族当自己人,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发展出“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的局面。
而皇甫嵩在三辅的政策非常干脆,不想当自己人那就别在汉地待着。
刘表当然不会受此困扰,他骑在马上,蔡瑁与蒯良一左一右簇拥着他,身后还跟着两家的仆从。
一行人一路来到江陵县,面见刺史周乾和南郡太守。
周乾两人表面上对刘表很热切,面对刘表调集州郡兵的命令也是满口答应,只是在调集过程中因为道路粮草等原因颇多拖延。
但这些伎俩刘表并不惧怕,他跃跃欲试,因为他手中虽只有一把武器,然却是最具分量的武器——国家大义。
对待不愿执行皇帝诏令的官员,他也有关键时候行雷霆一击的决心。
……
与刘表相比,荀爽相当顺利,如同开挂爽文一般。
他一路上并未遮掩行迹,正相反,动静闹得非常大。
在他路过家乡颍川郡时,包括荀氏自家子弟在内的许多大族子弟愿意主动追随他前往扬州。
荀爽并不担心来自雒阳的猜忌,来者不拒。
一路上荀爽与士人们亲切交谈,询问他们对屯田的看法,也让他们互相交流。
途径汝南郡时亦是如此。
有这些这些士人跟随,外加他们的车马、仆从,浩浩荡荡,扬州北边的官吏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
实际上,在荀爽一行人离开汝南郡进入扬州治下时,早已经得到消息的扬州刺史陈温,会同九江太守服虔和庐江太守陆康已经在道旁迎接了。
年轻些的刺史陈温也就罢了,服虔善经学,陆康历任地方政绩斐然,后二人皆名声不俗。
按理说陆康和服虔大可以在自家治所等着,反正荀爽与他们同秩。
之所以亲来迎接,无他,荀爽的名声太高了,号为“硕儒”,且来扬州要做的事也与两人息息相关。
荀爽与陆康等三人一路来到扬州州治。
扬州州治不与郡治同,而是在九江郡历阳县,位于合肥侯国和还没被改名为建业的秣陵县之间,距离丹阳郡与庐江郡都不算远。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王芬谋反案,提出立合肥侯为帝。后来合肥侯被押送入京,面对天降横祸,那叫一把鼻涕一把泪,时任廷尉的羊续也查得双方并无联系,最终合肥侯得到了赦免,侯国得以保存。
一路上荀爽与三人多有谈论,渐渐地,发展成了与陆康讨论地方的治理,与服虔论述经典之义,与年轻一些的陈温则谈论前途与新政的方向。
在了解到两地的情况后,荀爽决定先从此开始尝试兴修水利、开垦荒地,吸引蛮族前来屯田。
位于长江之北的九江郡和庐江郡也有南夷,只是与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山越不同,此两郡的南夷与荆州蛮关系更近,蛮人数量一个比一个少。
在十几年前,二郡先后有蛮族叛乱,同被卢植平定后,而今已经安分许久了。
庐江郡的蛮族数量稍多,但在卢植和陆康的先后治理下,这十几年一直很安稳,没有受到隔壁荆州江夏蛮的影响。
当初七郡国水灾,此两郡是扬州收留灾民最多的郡,当时便组织灾民开垦了一批荒地,充为公田。
相比之下,江南遍布各郡的山越的构成更加复杂,其中不乏逃亡的汉人,也有与地方宗族勾结者,与凉州汉羌的关系倒有几分神似。
荀爽最看重的就是与他年龄差不多的陆康了。
陆康也有自己的烦恼,他出身扬州吴郡吴县,是当地数得上号的大族。
但近年来,陆氏出了点问题,他年纪大了,族中与他同辈为官者已尽数离世,后辈中成年的也命途多舛。
去年,他最看重的侄子陆骏在任上染病离世,悲痛之余,他只能将陆骏的两个幼子陆议和陆瑁接到身边抚养。
而他的长子陆俊才能不足,在雒阳为郎官,前途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