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老套的强抢民女,两家已经定下亲事,奈何女方被管理他们的里正看上了,被纳为第五房小妾。
原本此事不过忍了而已,甚至于,除了受害的男方家庭和女方外,女方家庭和里正都很满意。
然而这不是看着能让张燕都重视的人来了吗,还摆出一副为民做主的模样,苦主大着胆子、带着怒气举告……
了解后的张燕羞愧不已,那个犯错的里正,是最先跟随他的一批人。
这样的事其实在其他地方也并不少见,只是张燕前脚才同应劭吹嘘过自己治下的安居乐业,不曾想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事实证明,这样的事在此间只是冰山一角。
当此处山谷的百姓知道张燕要替他们做主了,又有人大着胆子说起了自己的委屈。
山谷中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一幅小帅们与张燕的亲朋故旧互相包庇,压榨部众的画卷便渐渐浮现在张燕的眼前。
伴随着其中一个已生白发的中年感慨“中郎将一定会给俺们做主的!”这些人终于被安抚住离开了。
张燕终于忍受不住,狠狠地瞪了几眼跟着他在场的老兄弟们。
“涉及到亲朋故旧,向来是难事。张平难打算如何处置?”望着脸都被气红了的张燕,应劭问道。
张燕说不出答案,处置那些犯错的人?对他来说无疑是自掘坟墓。
假如应劭不在,张燕知道这些事后至多不过是稍稍补偿一下苦主,至于大义灭亲,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苦一苦部众们了。
应劭忽然说道:“昔日贾公初为刺史时,冀州各县长吏多有逃亡者,后贾公严查臧过,唯有两位县长立身最正,未曾有过。想必张平难一定听说过这两人吧!”
张燕点了点头,此事当初在冀州可是出了名的,堂堂河北冀州,这么多县,只有两个县中长吏没毛病。
他答道:“我没记错的话,两人分别叫董昭、黄就。”
应劭颔首:“中郎将知道二人便可,此后董昭与黄就皆因功绩迁任县令,仍在冀州治下。我此行巡察冀州,也曾见过两人,皆一时之俊才。我有意迁此二人来为平难中郎将整顿吏治,张平难以为如何?”
听到此话,张燕本能地摇头拒绝:“此事就不劳烦应刺史了!”
应劭忽然加大了音量,质问道:“这山谷中皆是天子子民,而今他们备受中郎将麾下恶吏欺凌,我身为刺史,岂能置之不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地亦非法外之地!除非中郎将砍下我这颗头颅,自立为王,否则此事我责无旁贷,非管不可!”
经历了先前一幕,张燕望着言辞激烈、义愤填膺的应劭,曾经历经生死的他竟有些心虚。
全场心虚的孙轻见状赶紧跳出来向张燕表忠心,甚至还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斥责应劭道:“之前听你说话就觉得不爽利了,飞燕帅,俺这就去砍了他!”
应劭却丝毫不惧。
他身后的赵浮与闵纯都没想到应劭突然说出了砍头这种话,只是心中不论是怪罪也好、佩服也罢,此刻两人只能先后抽剑,共同进退。
“住手!”张燕喝止孙轻,现在可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真要让应劭死在这里,只怕他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强令孙轻收起刀后,张燕作揖致歉道:“武夫无知,还望使君莫要见怪。”
应劭也示意赵浮与闵纯收起剑,只问道:“整顿吏治之事,中郎将以为如何?”
张燕叹息一声,道:“是我有错在先,就依使君所言。”
孙轻还要再说些什么,但被张燕眼睛一瞪,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之后几日,应劭就像是忘了这一日的刀剑相向,一一巡察位于张燕治下的诸多能耕种的山谷。
期间他还见了孙轻之外的小帅,包括张燕之子张方。
五日之后,尚未巡察完山谷的应劭向张燕表达了离去之意。
原本以为应劭要巡察一遍的张燕有些措手不及,问道:“使君缘何忽然离去?”
应劭道:“已经到了我与别驾约定相会的时间。且此间情况我已了解,相信张平难亦非毫无察觉,只是不知张平难有无壮士断腕之决心?”
张燕不语。
应劭又道:“张平难放心,此前我说要调董昭、黄就前来,不过是一时气话,我不过是一介刺史,何以插手县令之迁调?”
这对于张燕来说明明是好事,可他隐隐觉得不对。
离开之后,他特意叮嘱了原本安排来监视应劭一行人的耳目。
而另一边,治中闵纯见张燕离开,不解地询问应劭:“使君好不容易才借着孙轻拔刀让张平难松口准许董黄二人来此,缘何又放弃了?”
应劭一脸严肃地解释道:“这几日你我所见,此山中本就是国中之国,张平难心中没有决断,这种时候让董黄二人来此,恐连累他们枉送了性命。”
毕竟他要是死在这里朝廷一定会有所反应,但董昭和黄就就不一定了。
这话很快传到了张燕的耳朵里,令他心中凛然,不禁多想了几分。
就在应劭离开当日,张燕送别应劭之时,带来了他的儿子张方,对应劭说道:“我本打算明年举我儿为孝廉,然其无教,是以心中忧虑。近几日我见使君胸怀沟壑,不知可否劳烦使君,收我这小儿为弟子,以效犬马之劳?”
对此,应劭表现地一点都不意外,当即应道:“君子聪慧,如何不愿?”
张方遂当场拜师,并与应劭一同离开。
……
雒阳,陈宫与张邈再度于洛水之畔相会。
张邈看着陈宫的脸色似乎不太好,问道:“今太学之议尚未结束,公台莫非就已经懈怠了?”
其实他明白原因,陈宫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东西。
陈宫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出门之前,有太尉府小吏登门,言说太尉愿征我为属吏,我写下谢表婉拒了。”
近些日子以来,能自行征辟府属的公府纷纷行动起来,然而陈宫想要的不是公府征辟,也非地方举荐,而是来自皇帝的公车征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