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重回三公之位,要说心中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不然他当初何必主动托关系买司徒,徒惹骂名?甚至还被儿子讽刺有铜臭味。
但这次重回三公之位,他可没花钱,正大光明!在谁面前,他都挺得起腰杆!
“臣拜见陛下!”
“崔公不必多礼,且安坐……朕有意重建鸿都门学之事,公应已知晓了吧。”
“是,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崔烈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刘辩为何同他提起此事,总不能是让他派儿子到鸿都门学去为门学站台吧?
刘辩取来一本书,放在身前,也是崔烈能看到的地方,说道:“太学有五经十四家,以为教学考核,鸿都门学各科新立,却无甚经典为立学之本。”
崔烈将刘辩的动作看在眼中,又听到这话,他瞥见那本书书面写着四民月令,心头一动,忍不住浮想联翩。
果然下一刻,悦耳的话语从刘辩口中传出:“以朕所见,崔寔公的《四民月令》在农学之上成就还要胜过《氾胜之书》,朕有意以之为鸿都门学之本。除了要用之,也是要提醒将来门学诸生,以农为本。”
“所以今日朕才找来崔公,不知崔公可愿?”
崔寔之子崔皓并未为官,也不在雒阳,但作为崔寔从兄的崔烈,够资格表态了。
崔烈一大把年纪了,此时却中气十足,忙不迭地答应道:“此事有利国家,臣自无不应之理。”
刘辩又道:“除此之外,朕纵观崔寔公之履历,干吏无疑,是值得门学诸生以为效仿的贤人,公以为如何?”
书都用了,作为榜样自然未尝不可,崔烈答应地同样很干脆。
他稍作犹豫,又建议道:“陛下,新设之鸿都门学与过去不同,臣以为不如更名,以显新意。”
对于名字,刘辩倒没有多看重,毕竟新的门学与旧的必将有很大不同,鸿都门学对刘辩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这个名字是先帝定下的。
想了想,刘辩问道:“崔公可想到什么好名字?”
崔烈只是觉得原本鸿都门学的名声有些差了,所以才这么提,他仓促之间未想到什么好名字,想了想说:“陛下既以门学利百姓,显重视农桑之圣意,以农学称之如何?”
刘辩心头一阵无语,他还以为崔烈能想出什么好名字呢。
以农学之名,不如不换。
刘辩虽然采纳了郭嘉的建议以农学根基和旗帜,但却不想将之局限在农学之中。梦想还是要有的。
鸿都门学虽然名声不好,好歹还辉煌过一阵呢,在民间也有一定影响力,黑红也是红!
而且还有少数出身鸿都门学的官员至今仍还活跃在官场,比如总是被遗忘的梁鹄。
崔烈也知道自己仓促想的名字不咋地。其实以他的学识,倒不至于真的想不到好名字。
如辟雍、成均、虞庠之学,都是来自于先秦的好名号,可在崔烈的刻板印象中,门学是配不上这样的称号的,哪怕他的从弟崔寔要成为门学中的贤人。
不然德不配位,徒然惹人发笑。
在因为买了司徒而损害了名望之后,崔烈长久以来在这方面一直有些敏感。
刘辩见完了当事人家属,正式确立以崔寔为标杆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首先是树立典型,崔寔为官时的政绩、在经学上的成就皆是有说法的……又因为在后期去官还乡,他还有时间将自己的政见等记录整理下来,除了《四民月令》这种偏向庄园种植的百科全书,还有《政论》,亦颇具影响力。
就连崔寔去世时,因为家徒四壁,连丧事都是时任光禄勋的杨赐等数个九卿代办的,时任鸿胪卿的袁隗还为他树碑颂德。
虽然有梁冀这个污点,但瑕不掩瑜。
随着刘辩在一次朝会中公然称赞崔寔及其所著的《四民月令》,并将其同鸿都门学联系起来。
一时之间,西园在雒阳售卖印刷书籍的书店中《四民月令》很快就售罄了。
毕竟当初鸿都门下不考经典,以“尺牍辞赋及工书鸟篆”为考核入仕之标准,其中盛况,犹在眼前。
无论哪里,都不缺想走捷径的人。
好在主管这些的毕岚早有准备,很快恢复了供应,量大管饱,借此小赚了一笔。
祭酒乐松更是在鸿都门学中三令五申,要求门学现存的学生们都要向崔寔学习!
崔寔可不像圣人只能追随背影,当代人完全可以做到望其项背。
蔡邕很忙,不仅要忙太学,也要忙鸿都门学……
太学还好一些,有郑玄和祭酒杨众帮衬,考核什么的都已经步入了正轨。
但鸿都门学在教学上宛如重起炉灶,蔡邕原本还考虑刻意让乐松忙得抽不开手脚,但后来他发现,完全不用刻意,根本停不下来。
不仅是诸生的来源,负责教导的老师们(鸿都文学)蔡邕也要精挑细选。
就算是原本的鸿都门学不以经学取士,可在设立之初还是要在门学中挂上孔子及七十二弟子的画像。对于蔡邕来说,西园自毕岚以下的匠人他都是看不上的,不可能引入门学,他所寻求的老师不仅要有相应专科的才能,在经学上也不能太差。
而且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蔡邕都不放心全权交给乐松,总要自己审查过一遍才能放心。
在蔡邕的高标准严要求之下,农、器、畜等暂定的科目老师依旧空缺,唯独在数上颇有建树。
如今汉室称得上数学第一人的当属太史令刘洪,善算,当世无偶。
早在蔡邕续写《汉记》之时,刘洪便得到了蔡邕的举荐,在太史官署中为官,研究律法、补续《汉书》中的律历记等等,后来又外放为官。
在中平六年,宪帝因为刘洪编撰的乾象历初成,召之入京商议历法改革。
历史上,刘洪因为此行尚未抵达雒阳便遇到了董卓之乱,历法之事无疾而终,刘洪也被外任二千石。他引进月球运动不均匀性的乾象历最终在弟子徐岳等人的努力下,在吴国得到了应用。
但此时空在刘辩的影响下当然不同,刘洪很顺利的回京成为了太史令,主导了新的历法改革。
对于刘洪来说,一个鸿都文学显然是不够看的,但刘洪的弟子徐岳就不一样了。
蔡邕出面,数科的鸿都文学可谓是信手拈来。
但蔡邕并非一個人在战斗,尚书台和三公府的能量要比太常蔡邕高多了,岂能置身事外?
就算蔡邕答应,刘辩也不答应。
只是能达到蔡邕标准的都是稀缺型人才,数尚在君子六艺的范畴内,医有现成的华佗和张仲景。可真正研究农桑、畜牧等,在世人眼中,不乏有不务正业的嫌疑。
就算有人真有这方面爱好,为了名声避而不谈也是有可能的。
实在不行,只能降低要求了。
老师的人选出了点问题,倒是学生在刘辩多管齐下之后,已然不成问题。
在这一切稳步进行之际,久病未愈的太尉马日磾再次请辞,刘辩这回没有再做挽留,让马日磾与羊续一样,以侍中之职居家养病。
同时遥拜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率兵坐镇兖州如旧。
此事是有先例的,上一个这样被拜为太尉的是张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