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赵云的配合,在刘虞的安排下,最先入府的人出现了。
赵云引路,而与赵云同来的关羽远道而来,同样被刘虞请进府中。
这样一来,刘虞的立场就很明显了。
没有人受到伤害,除了吕布。
也不怪刘虞这么做,谁让吕布平白惹事呢!
但刘虞终究有长者之风,不想将局面闹得太僵,临入府前看着下马牵着缰绳的吕布,招呼了一句:“奉先,还不入府?莫非是舍不得宝马?”
虽然说完就入了府,可也算是给了吕布一个台阶下。
而刘虞这个全场官职最高的右将军,握有掌幽州军事的最高权力,此时却走在了关羽后面。
因为吕布的闹腾,让这次初见的开端就很不愉快。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吕布同样不满。
他认为自己战功赫赫,近年来面对鲜卑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功绩不逊于在场的任何人!
凭什么刘虞能这么毫不犹豫地优待关羽而非他?
原本已经让田畴劝得有些悔意的吕布又又怒了。
田畴近年来又与吕布见过数次,对吕布的性情还算了解,见状又劝道:“都尉,关赵二人远道而来,而都尉久在幽州,一是客,一是主。主人遇见客人,难道不该让一让吗?”
但这道说辞却说服不了吕布。吕布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并不搭理田畴。
见惹了麻烦的吕布仍不为所动,田畴也有些怒了,他也是少年任侠,平日里吕布能听好言相劝也就罢了,今日既然不同良言,他田畴又不是只会哄人?
眼见着刘虞已经离开,只有阎柔还留在不远处等候,田畴毫不客气地质问道:“敢问都尉,今日与关太守做对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关太守如将军所想一般退让了,将军又能得到些什么?”
“将来出兵塞外,自然要以我为主。”吕布自信满满地说道。
田畴听到这话,一时有些头疼。
且不说以如今的局势,一旦出塞,不可能只出兵一路。就算合兵一路,关羽、赵云凭什么要听一个都尉的指挥?
长舒了一口气,田畴才解释道:“刘将军素来不上战场,是以将来出塞,当以我们府君资历最深,对鲜卑的了解也相较于关赵二人更深,正是主将的不二人选。可关赵二人终究曾是天子近臣,如今被委派过来,刘将军势必不会无视他们的看法。我代府君前来,正是为了争取这些,可都尉今日此举,正破坏了大好局面!”
至于吕布所言的出兵以他为主的事,田畴提都没提,就算与他官秩相同的赵云,身为护乌桓校尉,作为主将都比吕布更适宜些。
而田畴说完,见吕布竟还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干脆直言道:“关羽是二千石,而都尉不是!”
“你!”吕布怒气,一声大喝,连刻意站在不远处不想听他们谈话内容的阎柔都为之侧目。
但田畴丝毫不惧,正视着吕布。
如此做派,反而让吕布稍稍冷静了些。
近年来一直被好话捧着,突然听到这当头棒喝,吕布一时间只觉得十分刺耳。
他握紧了拳头,可脑海中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田畴说的话有道理。
吕布咬了咬牙,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再度怒哼一声表达不满后,他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亲兵,也不多说什么话,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地进了府。
田畴也知道想要压着吕布的头低头道歉基本根本不可能的事。只叹息一声自家府君收的好义子,然后无奈地跟了过去。
路上,吕布的胸中之火熊熊燃烧,他迈着脚步,向前而行,在心中暗暗发誓——他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让他再也不需后退一步!
也再不落于人后!
“吕都尉,走错路了!这边!”
“多谢阎从事提醒。”
“我来为吕都尉引路吧!”
“阎从事先请……”
……
入府之后,刘虞吸取了方才府门前的教训,直接安排起了座次。
在他的下首左右两座分别是关羽和赵云,田畴亦得了优待,坐在关羽下座,然后才是吕布坐在了赵云之侧。
这么安排虽然乱了座次,却也避免了两看相厌的关羽和吕布相邻而坐。
而搞事的吕布只能受点他该受的委屈了。
好在经过田畴直白的劝说,吕布终于意识到了利弊,继续搞事对他的前途有害无益,这场初见和之后的会议才得以继续下去。
只是关羽与吕布心中对对方的芥蒂,却不会像表面这样平息。
“此次征伐鲜卑,当有两件事最应注意——首先,柯比能部虽停止了入口,选择在塞内贸易,然其野心不小,此次他若安稳,便不在攻伐之列,却也不可使其借机扩张势力。素利、弥加所部,狼子野心,屡屡扰边,当为此次重中之重!”
在刘虞定下基调后,对鲜卑最了解的阎柔开始介绍起了鲜卑的具体情况。
“自魁头死后,中部鲜卑分裂,其中扶韩罗一部势弱,有与柯比能联合之势,其亦居于上谷郡之北……”
“素利、弥加散布于右北平及辽西之北,辽西有塞外乌桓以为屏障,如能收为己用,反攻鲜卑,再好不过。”
“至于辽东塞外鲜卑,部族众多,以吾私见,若能使北方鲜卑如辽东鲜卑一般四散,北境当安……”
关羽与赵云初来乍到,对于幽州的情况,终究不如本地人了解的深,是以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倾听的态度。而阎柔也考虑到这一点,在讲解的时候会说的详细一些。
看起来一切顺利。
就如同汉家加强了对鲜卑的了解一样,鲜卑对于幽州的动向绝非一无所知。
尤其是征召州郡兵和民夫的动作,根本瞒不住人。
最先了解到这一点的是与幽州贸易的柯比能部。
近年来,他决心进行边境贸易的决策的优势已经显示出来了,就算是明面上与他不和的素利所部和弥加所部,也不得不拉下脸面与他进行二次交易。
毕竟汉人的东西太香了,抢不了就只能买了。
柯比能部作为中间商就算本着通过薄利多销扬名的选择,也赚的盆满锅满。
而他与汉人交易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也因为实际的利益而消减,就在柯比能忍不住展望未来之时,来自幽州的消息如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阿兄,现在素利、弥加他们还不知道汉人的动静,咱们要不要趁机……”苴罗侯做了一個凶狠的动作。
柯比能不可谓不心动,若能借此吞并素利和弥加的部众,扶韩罗也是个庸人,其部众亦能吞下。到时,鲜卑之众三分,他便能一举得其一。
但他随即就意识到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不可实现。
在与刘虞等人的交往之中,他意识到以刘虞为首的汉朝官吏虽然不愿意打仗,却绝不是一味怀柔的傻子,更别说还有吕布这样的一脑门军功的人存在。
想到此处,柯比能对弟弟苴罗侯说道:“绝不能放任素利弥加他们落败,若无他们在,我部亦不能独善其身!”
“你速去安排人将汉人的动静告诉素利弥加,并告诉他们,若汉人出塞,我柯比能绝不会袖手旁观,必领兵相助!”
“还有,将此事通告扶韩罗,约他会盟商议此事。”
待苴罗侯走后,柯比能在大帐之中不安的踱步,思考着自己所能联合的力量。
也许,他还需要继承了檀石槐留下的最大遗产的步度根相助。
即便为此多付出一些也是值得的。
合力对抗汉人,但凡不是一败涂地,对他的声望会有巨大的加持!
这既是磨难,也是机会!
柯比能的出身要比檀石槐低多了。
檀石槐是在他父亲外出征战三年期间出生的。
虽然因此自小没了父爱,却有一个鲜卑大人外祖父。
柯比能只是一个小部落人,能拥有如今的地位,他的确可以拍着胸脯说全靠他的努力。
一时间,幽州塞内塞外,皆做起了战争准备。
而最后感受到这种风气的,当是乌桓了。
曾经与鲜卑齐名的乌桓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法靠自己同鲜卑人相争了。
如今夹在汉人和鲜卑人之间,只能沿着燕山山脉分布在塞内塞外,主体在塞内的渔阳、右北平、辽西三郡。
当初乌桓大人丘力居跟随二张谋反,失败后逃至塞外,又因为塞外过于艰苦,还要面对鲜卑人的进攻,后来又派使者找到刘虞请求内附。
经过这来回折腾,丘力居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得到刘虞的同意重归故地没两年就撒手人寰。
在去世前,丘力居因为儿子楼班年幼,从子蹋顿有武勇智略,遂选定蹋顿为新的乌桓大人。
近些年来,塞外乌桓因为时刻面对挤压他们生存空间的鲜卑人,与塞内乌桓联系颇为紧密。
蹋顿既立,正好赶上了汉室从内乱中走出,因其面对鲜卑人骁武敢战,在塞内塞外的乌桓中声望短短数年就已经能和丘力居媲美了。
在汉家官吏的眼中,没有丘力居那般黑历史的蹋顿甚至还要胜过前者。
对于攻打鲜卑,乌桓人甚至比汉人还要热切,尤其是塞外乌桓,他们所处的夹缝位置决定了为了获取生存空间,他们要么向北击退鲜卑,要么向南和同族拼命。
因为在汉家力量恢复的现在,塞内乌桓显然没有继续内迁的客观条件。
同样受限于客观条件,这场战争的开始还需等待。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光熹四年十月。
这是刘辩登基的第四个年头了,转眼又到了年尾。
在经历了年初的少雨和年中的天灾之后,这一年的灾祸似乎还未结束。
就在雒阳的上计工作热火朝天的进行中时,刘辩接到了一封急报——长安地震!
刘辩第一时间召见了曹嵩。
在六月华山地震和扶风大雨后,他便安排了侍中领均输令曹嵩借着分布在各地的均输官和府库筹划快速救灾事宜。
而今,正是见效之时。
曹嵩近年来宛如焕发了第二春,在入宫前他就已经从来寻他的黄门侍郎郑益口中得知了天子寻他的原因,见到刘辩后便说起了他在路上准备的腹稿——
“陛下,三辅之地因有屯田之功,今岁虽有六月大雨,却不缺粮食。而今所虑者,唯天气寒冷,房屋因地动倒塌,受灾百姓缺乏御寒之所及御寒衣物。”
“谷粮可就近调取,煤炭亦可调往……只是……臣知麋竺处还有一批棉服,本是要送至边地交予戍卒的,不知是否要调用……”
刘辩没有犹豫,说道:“先紧着百姓用……是送往幽州的吗?是凉州?幽州已经先行送过了?朕知道了,就这么办。”
“对了,凉州戍卒知道这批棉服吗?”刘辩问出口便觉得自己没必要问,他转头对郭胜说道,“稍后记得提醒朕,下公文给那些本该得到棉服的戍卒补些钱粮,以作勉励。”
曹嵩又道:“陛下,是否要下令京兆均输官雇佣长安近处百姓新造些临时住处?”
刘辩摇头,这是京兆尹陶谦该干的事,而陶谦干了这么久的屯田,不至于连这事都做不好。
待曹嵩立刻去安排物资支援后,刘辩先在郭胜的提醒下写了个补偿戍卒的小纸条,又在上面写道:“令京兆虎牙都尉率虎牙营协助建造民房。”
包括上次为弘农郡准备的医者等,这次也要为长安准备。
处理完这些,刘辩忍不住一声叹息。
每出现一起影响民生的天灾,就会扯满刘辩前进的步伐。
他只希望在他完成度田之前,天灾人祸能够少上一些。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多难兴邦”这句话虽像是安慰,却也有一定道理。
战胜灾难是人心所向!
巴郡。
荀攸终于来到了郡治江州县,而他也正如自己所说的,抵达江州县的第一站便是府库。
因为前阵子下了场雨,通往府库的道路上留下不少还算新鲜的车辙印。
不过荀攸估摸着库房中的谷粮与官册上相近,便只当做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