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死了,连同被他视若珍宝的财货一起,葬送在贼寇之手。
甚至于,贼人还打出了清除阉宦的口号。
这种口号让人熟悉又陌生。
过去喊了太多年,但最近几年又没多少人堂而皇之的喊了。
消息传到雒阳,原本正在随侍何太后身畔的赵忠闻讯倒地,痛哭不止。
赵忠好歹是三朝老臣了,刘辩闻讯后亲往探望。
宦者庐,病榻上的赵忠见到刘辩亲来十分激动,还要起身迎接,被刘辩止住后,他强忍着悲痛同刘辩说道——“陛下,臣之弟死不足惜,切不可为之耽误国家大事!”
“赵公放心,此事绝非私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赵忠越是表现地如此深明大义,刘辩就越不能让赵延白死。
而且被贼寇这般对待的任何人,刘辩都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尽管刘辩看出赵忠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还是应承了下来,而赵忠也知道刘辩能看出他的刻意,但他也还是这么做了。
稍稍安慰了一下悲伤的赵忠,刘辩便离开了,留下赵忠继续躺在榻上抹眼泪,只在心中暗下决心:“阿弟,为兄一定会替你报仇!”
一旁侍奉的内侍们见到天子都亲自来探望,心中无不震惊于赵忠的圣眷之深。
在天子走后,他们照顾赵忠皆愈发卖力了。
而刘辩刚离开宦者庐,就碰到了何太后派来请他的宦官。
等到刘辩应对完何太后,满口答应何太后关于安抚赵忠的要求,回到云台殿时,他所召见的孙策和张燕之子张方已经等候许久了。
刘辩原本以为张燕能够控制住黑山军,但如今看来,他还是高看张燕了,至少有一部分黑山贼已经失控了。
当初张燕让他的儿子张方给应劭当弟子,应劭便给张方取了个字,唤作伯正,所取之意不言而喻。
张方不是第一次见到天子,可时至今日,在天子的注视下他仍觉得有些惶恐。
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身份非常敏感。
他的父亲说是官,实则是贼。
他说是羽林郎,实则是质子。
刘辩说道:“伯正,不必紧张。巨鹿郡发生的事你听说了吗?”
张方连连点头。
以前宦官的家人子弟在地方为非作歹时,常有官吏游侠为民除害,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赵延之死,如今已经开始在雒阳传开了。
见张方还是有些慌,刘辩安抚道:“朕这次唤你来,并不是要以此事来责怪你。”
“而是想要请你来替朕做一件事。”
张方闻言有些愣住了,还是一直在他身旁的孙策悄悄伸手捅了一下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近年来张方作为羽林郎受到的训练终于起到了作用,反应过来的他以最快地速度拜道:“请陛下下令!”
“朕想要让你替朕去见一见张平难,去问一问他,朕的前任城门校尉死在了巨鹿郡贼寇之手,他可有什么要和朕说的?”
“遵令!”张方立刻应道,然后他才意识到刘辩让他做的事竟是让他回家去。
一时间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一旁的孙策见终于说完了张方的事,迫不及待地看向刘辩。
刘辩哪里瞧不出孙策的想法,作为羽林郎训练了一年有余,后者早就憋不住了。
他对孙策说道:“朕听说你这一什的羽林郎素来共进退,这一回,伯正外出,朕也不留伱们。伯符,此次就以你为使,带着你麾下的羽林郎,去调查巨鹿郡贼寇的来历。”
“臣领命!”孙策高兴地应道,然后,他忽又小心翼翼地问说——“陛下,张伯正也属臣麾下……”
“嗯,有何疑问吗?”刘辩看向孙策。
孙策会意,立马拉着张方一起谢恩告退。
……
赵国境内,一处山谷之中,张燕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狮子,正在屋中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别让我查出来!”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附近的小帅孙轻和王当许久没都见过如此暴怒的飞燕帅了,看着眼睛发红的张燕,噤若寒蝉。
“将军,发怒解决不了问题。”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却压制不住张燕的怒火。
张燕怒目望去,却见说话的乃是正走过来的董昭。
孙轻和王当听到声音全都松了一口气。
在这诸山谷中,张燕可以对任何人发火,但唯独不会对董昭发火。
因为董昭是真的厉害,能让人心服口服的那种。
而事实也正如两人所料一般,面对董昭,张燕强压着怒意说道:“公仁,赵延之死,与我黑山军无关。”
“我怀疑是别处的贼寇故意假借黑山之名。”
董昭丝毫不惧张燕压抑着的怒火,他直接质问道:“要说赵延之死与将军无关,我信,可要说与黑山军无关……将军,你真的这般有信心吗?”
“他们都是我的老兄弟……”张燕怒道。
只是在董昭的丝毫不让地目光的注视下,张燕的怒气一点点瓦解。
最后,他解释道:“我知于毒和眭固二人有些小心思,可他们的部众都在常山郡。白绕的部众就在巨鹿,他应是有这个能力,可他没这个胆量……再说了,白绕驻地离这儿不远,据说围攻赵延的少说得有两千人,他要是调动这么多人,必然瞒不过我!”
“所以,我想着,应该还是因为今年的旱灾,有灾民聚集为贼,又刚好遇到了赵延这种连‘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明白的人……”
张燕给出了自以为合理的解释,看向了董昭,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将军,还是查一查吧!”
张燕嘴角一垮,又要怒目圆瞪。
“将军,不必再装了……将军就算骗得过我,又能骗得过自己吗?”董昭不理会张燕又垮下来的脸,继续说道,“如今世人都以为黑山军嫌疑最重,将军能让世人都相信将军的想法吗?”
“没有证据!”张燕强调道。
“只是现在没有!”董昭回复说。
“将军,壮士断腕,为时不晚!”
张燕忽然看向了孙轻和王当,两人原本正缩着脖子呢,在张燕的注视下仿佛座位上有针一般弹了起来,忙不迭地先后表态道:“唯飞燕帅之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