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之事只是一个缩影,几年耕耘的成果逐渐开始造成了更深远的影响。
只是,多数人心有期待之时,仍有人觉得不满。
“前年忍了,去年忍了,今年还是要忍?”
“一年又一年,一年之后又是一年!”
“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听到这歇斯底里的话,站在对面的人无奈一叹,说道:“本初,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下去也要忍,如今时机未到!”
袁绍却不甘心,他说道:“元图,蜀郡之乱,平息未久,冀、徐之乱,犹在眼前,若是借此良机与之呼应,未必不能成事!”
“可除了冀州徐州,可还有别处呼应的?”被称为元图的逄纪如是问道。
“天下人都在观望,豪族们在看天子改革的决心……张让与赵忠……这两人出马已经说明一切了。”
见袁绍还是不甘心,逄纪又劝道:“如今冀州与徐州的情况本初难道不知吗?”
“冀州即便有黑山贼在,也只乱了两月,眼看就要平息了。”
“徐州刺史与广陵、下邳长吏无能,才致使徐州生乱而不能平。可本初该知东海国之事,王允杀伐果断,即便没有赵忠张扬等率西园军至徐州,只要任命王允掌徐州军事,徐州便乱不起来……”
袁绍闻此,忍不住抱怨道:“王允如此杀伐,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前身后名,连宗族也不在意,他就不怕这些杀伐将来应到他太原王氏的身上吗?”
逄纪懒得与袁绍讨论这些废话,若是一心想着宗族而心有顾忌,他岂会和袁绍在这里说话?
逄纪答道:“这天下郡国中如王允之般的人物不在少数,就说眼下这汝南郡有太守田丰在,谁敢造次?恐怕就连本初你也得掂量一二吧?兖州泰山郡位置特殊,为山东五州通衢之地,前年皇甫嵩便是率兵在此坐镇,今之泰山太守臧洪绝非易于之辈。更不用说几乎以一己之力,主导了平定蜀郡之乱的荀攸……”
“汉家十三州,皆有如此手腕的强项长吏。说起来,我虽对天子之政有诸多不满,可天子的用人之道,连我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逄纪又说道:“本初,你为天子所欺,我感同身受。但还是急不得!”
袁绍喟然一叹,他摸了摸自己长了不少肥肉的大腿,说道:“如此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罢休,只怕那时我已经有心无力了!”
逄纪说道:“如今局势未定,本初不必沮丧,虽然我们觉得形势不利,但你瞧天子的作为……据我所知,天子这几月来时常往北军和西园军中去,如此,显然是心有疑虑,他既有疑,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孝武皇帝晚年尚有巫蛊之祸呢!”
逄纪说完,却见袁绍表情怪异地看着他,缓缓地问道:“元图,天子寿数几何?我等寿数几何?”
……
想了想,袁绍又问道:“元图,你在雒阳,与西园军和北军之中的将官关系如何了?”
逄纪摇了摇头,答道:“不容乐观。”
“冯芳之辈,首鼠两端,我不敢贸然接触,夏某贪利但其在西园军中并不受重用,他也没有多大的胆量能为我所用……能用者寥寥。至于北军,你我当年虽与王匡等人同在大将军府效力,有些交情,但以他们的秉性,若是让他们违抗忤逆天子的诏令,除非是乱命,否则几无可能。”
袁绍说道:“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天子”
话说出口,袁绍忽然想到一事,阴恻恻地笑道:“自古以来,慧则易伤,年少近于妖则早亡……”
逄纪听到这话,皱着眉头说道:“不然,过去先帝及桓帝皆在后宫毫无节制,可据我所知,如今天子后宫中得宠者不过六七人。如今天子更是将一些闲杂政务交托给了太傅卢植等人,亦去了原本的案牍劳形……”
袁绍一听,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都在做无用功?
逄纪一直为袁绍奔走,固然是因为对于天子新政的不满,可他原也想着以袁绍的出身和声望,一旦有起复的机会,势必能一发不可收拾。
可如今看来,等到下一任天子的可能性似乎称得上遥遥无期。
想到此处,逄纪对袁绍建议道:“本初,昔日韩信忍胯下之辱,乃功成名就,如今本初或可效仿之。”
“以当今天子对都乡侯次阳公的优待,及对袁公路的信重,就连原本的何大将军都被启用了。本初若是如何伯求那般放低姿态,以本初的声望,未必没有再获重用的机会。”
袁绍摇了摇头:“与其摇尾乞怜,毁了我这五年在乡间积累的声望,不如继续下去。不能做官,我亦可以著书立说,不信我比不过在雒阳沽名钓誉的袁公路!”
逄纪看着自信的袁绍,心中一叹。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点疑惑——一直以来,他在做的事情,真的有用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袁绍又问道:“之前听元图说过,蹇硕所筹谋的为年老伤退的士卒养老之事,可以从中做些手脚,如今许久没再听元图提起,不知有何进展了?”
逄纪闻言又是叹了一口气:“蹇硕那厮原本他迫不及待想要做出一番成效,心急之下,自是诸多破绽。可谁知他在碰壁之后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劝说,非但没有仗势欺人,反而放缓了进度。他曾对潘隐说,此事只要无过,便是有功。如此,很难找到破绽!”
袁绍听了,气愤地说道:“难道上天不愿助我袁本初?”
“不,这些年的天灾人祸绝做不得假!”
逄纪同样附和。
不然呢?总不能是他们的问题吧?
只是在一通抱怨之后,两人不得不继续面对现实的问题——接下来何去何从?
逄纪遂旧事重提:“有何伯求在前,本初即便效仿之,也不会有人敢取笑本初。”
袁绍在发泄了一通后,同样冷静了下来,他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要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