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探着头往灵棚里看,只见跪在里面的姜家姐妹俩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前面的大丫应该是跪麻了腿脚,身后的三丫扶着她走了出来,两人在灵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灵前的母子俩。
这女子年纪不小,因保养得宜,倒是还有几分姿色,她抱在怀里的男童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懵懂又无知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姜大丫把视线从男童的身上移开,只当没听到女子前面说的那一席话,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吵闹到我父亲的灵前,这位娘子带着你家的小郎君可是哭错了人?”
那女子抱紧怀里的孩子只管呜呜的哭着,她身后一个身材肥硕,一脸刁相的妇人站了起来,并说道:“是大丫头吧,我们是郭家村过来的,这是你姨娘和你的弟弟,你爹说没就没了,幸好咱家妹妹还给你姜家留了一条根,这往后姜森还需要你们姐妹的抚养,等你爹入土为安了,咱也琢磨个章程出来,现在你们姐妹养他,等姜森大了,也好给你们老姜家传宗接代,你爹也能含笑九泉了。”
姜大丫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的那肥胖妇人一个趔趄,可见是用了大力气,她身后的人哄的一下都站了起来。
姜娅把大丫拽的后退两步,高喊:“蒙策”。
蒙策箭步上前,挡在了姜氏姐妹身前,他早就站到姜娅的旁边了,只是她一直盯着大丫和郭家人,一时没有注意到。
随后姜三叔和姜家两兄弟也冲了过来,站到蒙策身边。
姜大丫挣脱开姜娅的手,又走上前去,她沉着脸,挺着胸,气沉丹田朗声说道:“哪里来的腌臜货,也敢说是我弟弟,我弟弟小小年纪就随着我爹去了,在没有比他孝顺的孩子,你们是何居心,竟敢随便找个孩童来冒充我弟弟。”
被打的妇人在郭家横惯了,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黄毛丫头下了面子,岂能善罢甘休。
也不管身后几人拽着,身前几人挡着,横冲直撞的奔着姜大丫就去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你个小娼妇,敢打老娘,老娘是给你脸了,今儿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算老娘这些年白活。”
不等她冲到姜大丫跟前,蒙策跨步上前,捏住她的手只一个巧劲,便又把她推回了人堆,身后的人为了接住她,又倒了一片。
“嘴巴给我放干净”蒙策对着他们说道。
围在姜家院门口的村人哄笑出声,众人一边笑,一边交头接耳,人群挨挨挤挤,也不知哪个说道:“咱郭家村的可都知道,姜大有早就和郭寡妇好上了,现在他死了,你家连个顶门立户的男丁都没有,这不正好郭寡妇来了,把这小子认下来,也给姜大有留个根。免得他死不瞑目。”
姜娅一直没有理会别人,他在人群后方,一直盯着仍旧跪在灵前哭泣的女子,看样子倒是有几分真心。
“郭娘子天气寒冷,可否抱着孩子站起来说话。”
姜娅突然开口,郭寡妇愣了愣,又泪眼朦胧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这孩子三月才满周岁,现在天气寒冷,即使穿的再多,时间一长也难抵严寒,这次不该听嫂子的,抱着孩子来。
眼看着众人僵持在这,他们来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她以为面前这个是个好说话的,便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姜娅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盯着她怀里的孩子看,郭寡妇稍稍侧过身体,抱着孩子的手也紧了紧,“你是三丫吧,听你爹提过你,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姜娅没有理会她说的话,说了句“他眼睛长的好,也是又圆又亮。”
郭寡妇眼睛一亮,顺势接话道:“是,像你们爹,也和你们姐妹一样,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几句话,听的姜三叔皱起了眉,语气颇为不善“三丫,你听她胡咧咧什么,你又在说什么混账话。”
姜大丫倒是面色平静,只静静的看着三丫。
“这孩子入籍了没有。”
“还没呢,原本你爹说,等过了年就去的,谁承想……”
“蒙策”
“在呢”
她仍旧没有把视线移开,盯着郭寡妇说:“把她怀里的娃给我抱过来,她口口声声说是我弟弟,那这弟弟就得放在我姜家养,到老了也能给我娘养老送终。
话落,她终于把视线移向院子里郭家的众人:“至于她们,一群不相干的都给我打出去。”
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来,一双圆溜溜的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郭寡妇,语气肃然的开口道:“她吗?就给我绑了,送回他们郭家族里,再问问他们的族长、族老,他们郭氏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毁人清誉,张口就来。”
此刻的院子里鸦雀无声,衬得她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如若郭家族里不管,那诉状我写,堂前板子我受,就状告这郭氏女,无媒无聘与人私通,连奸生子都有了,如今竟敢大摇大摆登上门来,逼迫原配,企图谋夺家产,真是欺人太甚。我倒要问问堂前的青天大老爷管是不管。”
随着她话落,姜三叔又朗声说道:“姜家小子们,听丫头说的了吧,都给我抄家伙。”
郭寡妇哪想到她阳春白雪样的人,说变脸就变脸,此刻真是恨透了她:“等等,我看谁敢动我们母子,你小小年纪怎地如此狠毒,这可是你爹的种,你这是要断了你爹的根啊?”
姜大丫走到了姜娅的身边,开口说道:“我们姐妹七个就是我姜家的根,往后,我姜家就是女儿当家做主。”
“呦,这嫁出去的女儿也能当娘家的家?做娘家的主了?这可真是活的久了啥都能见着啊。”
“就是,就是,说不定啊就是姜家几个丫头方的,他们家都是女的,阴气太重,这姜大有和他家的小儿子根本就抵挡不住。”
“可不是?要我说啊,这现成的儿子,即使认了也不亏啊,咋滴也比那将来归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强吧,以后这姜大有的屋子、田地,不定姓啥呢?”
不知何时,姜四丫吊着胳膊从屋里出来了,此刻她走到了人群中心,挺直了一向有些缩着的肩背,语气坚定的说:“我爹临终时,当着三叔和大哥的面对我说,家里以后由我来承嗣,大姐、三姐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以后这家我来当。”
四丫十四岁,身体还没有长开,可面对众人,仍旧没有退缩,她又把身体转向郭寡妇,抬起头说道:“至于你,这状纸我来写,这板子我来挨,这因果也由我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