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胜听到军师寻他有急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暂时抛下了城楼的紧张局势。城楼处的守军原本就无心恋战,见到禄胜走了,心中更是想跟着他一同撤下城楼,不料遭到了禄胜的阻止。
“听着,若是周军攻了进来,本汗先斩了你们!”
没想到,在此等危急时刻,禄胜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要斩了他们,将士们不可谓不心寒。
待禄胜到了军师面前后,军师二话不说便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禄胜瞬间便被敲晕了过去。
“快,护送可汗迅速撤离凉州城!”原来军师打的是这个主意,他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恐怕劝不走禄胜,便选择打晕了他,带人先撤出凉州城再作打算。
就在禄胜走下城楼的那一刻,回鹘南部兵力终于抵达了战场,与大周南路军厮杀在了一起。这批回鹘军大概有两万人左右,领军之人本想着此番前来是打扫战场的,废不了多少功夫,没想到刚加入战局,就迎面撞在了姚内斌的枪口上。
南路军在“姚大虫”的指挥下越战越勇,没有一会便将这部分回鹘兵力杀了个七零八落,他们眼见暂时还无法撤至城中,毅然选择了四散逃开,而后白白地做了周军的箭靶,一个个都倒在了凉州城外。
在李重进与向拱的猛烈攻势下,凉州城在顿失主帅的混乱中,没有支撑多久,不足半日便被周军破了城。破城瞬间,向拱第一个冲进了凉州城中,李重进深知,他定是朝着禄胜而去,便没有再管他。
向拱在入城后,仔仔细细搜了好几轮,见城中的确没有禄胜的行踪,便猜到他定然是趁着城破之前就逃了。向拱暗自恼怒,气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一步,眼见禄胜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你去追吧,我相信若是夜落纥·密礼遏得手了,他也会从甘州出发,你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抓到禄胜,他还能跑去哪儿?”
向拱对着李重进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可能唯有这个眼看着自己经历甘州之败的同僚,才能明白他此刻想要杀死禄胜的心情是多么地热烈,就像一股山间的热泉,再不喷发,便要伤及自身了。
此时的禄胜正与军师乔装成了百姓,一行人从凉州城西出了城后,准备返回甘州城。行至半路时,他们突然发现,有不少颇受禄胜恩宠的回鹘贵族,正拖家带口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禄胜此时仍在马车中昏迷未醒,军师让一名护卫前去打探一下情况。两刻钟之后,他一路小跑着回来,又不想让人发现他的急促,只能拼命用动作掩饰内心的焦急。
“军师,不好了!他们都是刚刚从甘州城中逃出来的,夜落纥·密礼遏趁着我军不备,从北面偷袭甘州城,现在整座城已经完全落入了夜落纥·密礼遏之手!”
“什么?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事先我们半点风声都没收到!”军师气急败坏地怒吼着,直接将禄胜给“叫”醒了。
“……我这是在哪?军师,你不是让我前去寻你吗,我们怎么在马车里?”
“可汗,凉州城丢了,甘州城也丢了,我们回不去了……”
“不可能,我下城楼那会凉州城还没有被周军攻破,甘州城就更不可能了!”
军师只能将实情一一道出,希望禄胜不要怪罪到他的头上来。
“凉州城我们还守得住呀!为何要走?本汗这一走,从南边赶来支援我等的两万人马,岂不是片刻间就成了周军砧板上的鱼肉?”
禄胜气急败坏,他不理解,为何军师要弃凉州城而去。
“夜落纥·密礼遏又是怎么偷袭的甘州,为何没有人来禀告本汗?!”
“可汗,从甘州城逃出来的人,现在就在外面,说不定他们能知晓一二。”
闻言,禄胜一把推开眼前的护卫,亮明身份后,迅速走到一相熟的贵族臣子身前,向他求证甘州是否真的落入了夜落纥·密礼遏之手。
“可汗,您可回来了!夜落纥·密礼遏那厮自北而来,偷袭了甘州。他前脚刚刚进城,后脚就让我们这些忠于您的臣子滚出甘州,说再晚一步就格杀勿论。我们这才狼狈地逃了出来,想着前往凉州城与可汗汇合,谁料居然在这儿就碰到了您,真是苍天保佑啊!”
“夜落纥·密礼遏果真得了甘州?!你若有半句谎言,我立马劈了你!”
禄胜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能从此人口中得到一句好话。
“可汗,臣所言句句属实啊,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禄胜看着此人的手往后一指,更多相熟之人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汗,他所言非虚啊!城中似乎还有奸细,骗开了守城士兵,才致城破!”
“夜落纥·密礼遏确实攻占了甘州城。将我等赶了出来。”
“请可汗为我们讨回公道!”
“可汗,您会率领大军夺回甘州的,对吗?”
……
一个人的话不足信,一群人的话,禄胜已经不得不信。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夜落纥·密礼遏居然能在甘州以北藏匿了这么久,就等着与大周那群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甘州。
禄胜垂头丧气地走回马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坐在马车中的军师。
“甘凉二州已失,你还准备带我逃到哪里去?”
一句话,道尽了禄胜的埋怨。即使他知道军师弃城的打算,只是时机那么巧,竟与夜落纥·密礼遏的计划重合了,以致他丧失了两大重要的根据地。
如果此时想要往肃州方向撤离,图谋东山再起,就必须得冒险绕过,已经被夜落纥·密礼遏控制的甘州才行。
军师此时不发一言,因为他知道,禄胜从此刻开始,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对他深信不疑了。
“凉州一战,已无胜算,我只能尽力保住可汗。至于甘州,只能怪我们大意,没有将夜落纥·密礼遏放在眼里,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本汗现在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问军师一句,禄胜还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