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天后,此次远赴高丽的使团终于返回了汴京城。去的时候,因使团还押送着海军司抓获的海贸劫案团伙,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日。回来的路上,大家伙归心似箭,倒是比去程还要快了足足七八日。
入城后,一行人分别组队,到外事部和监察院报到,各自交代了一路以来的见闻。王旦此行收获颇丰,正准备回家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好好休息半日,还未走远,就被使节拦了下来。
“你小子藏得深啊,要不是回到汴京,听别人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令尊就是商务部尚书王祐。”
“这可不是我藏着掖着,您这不也没问吗?”王旦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
“怪不得你小子会自告奋勇走这一遭,怎么?想向令尊看齐,去商务部任职啊?”他还颇为看重王旦的,正想着找个时间把王旦调到外事部来,如今知道他还有这层身份,一时不知凭他一己之力,还挪不挪得动王旦。
“我还未想好呢!不过此番远赴高丽出使,您对我的教诲,我定铭记于心。”
“你小子,跟我还打官腔,去一边拉的!“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第二日,外事部卢多逊正在朝堂上向柴宗训梳理此次使团赴高丽的细节。
“之前你们外事部不是收到过消息,说是高丽局势恐有变故,这回使团的人倒还都挺机警的。”
“确如陛下所言,此次出使之人是臣特意从别的部调来的。臣之前见他可堪大用,便转头向吏曹院举荐了他。”卢多逊素来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看上的人,早晚都会得到重用。这不,就连陛下都对他青眼有加。
“哦?此人竟有此等能耐,他姓甚名谁?”
“此人名叫张齐贤,于昭武十七年登进士第,此前本在财政部任职。”
柴宗训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三年前他确实在榜上见过此人的姓名。但他可不是一般人,史称张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晚岁以三公就第,康宁福寿,时罕其比。”
“外事部人才济济,乃是我大周之福。”
“多谢陛下赞誉。此番使团归国,臣已将高丽的最新情况汇总于此,请陛下过目。”
柴宗训接过童海递来的奏本,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紧皱眉头。
此次海贸一事,其背后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柴宗训也没想到对马岛的倭寇居然也掺和了进来,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合高丽国内的叛乱贵族,攻占了高丽东京庆州。
诸位朝臣得知背后缘由竟是如此之后,也不免为使团众人捏了一把冷汗。
“张齐贤审时度势,及早抽身是对的,不然我大周使团恐会陷入兵凶战危的局势之中。朕推断,高丽此番引狼入室,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
“陛下,海贸一事,现已证实是高丽叛乱之贵族联合日寇所为。如此一来,我大周势必不能轻饶了罪魁祸首,否则难以告慰遇难船员的在天之灵。”
曹彬作为海军司指挥使,恨不得立马开着战船杀向高丽,让凶手就地伏法。
内阁首辅王溥倒是对此事持不同意见,他觉得现下并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王溥认为,其一,此乃高丽内政,若无高丽求援,大周出师无名。
其二,若高丽占得优势,杀退日寇,必定会将祸首押解至大周,交由柴宗训发落,彻底了结海贸一事的纠纷,大周完全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作壁上观即可。
其三,则是最有利于大周的,假设这伙日寇是受了日本国内某些势力的指使,那后续对马岛守军战败,其本土势力必然会紧跟其后,到了那时,大周再出兵就名正言顺了。
王溥的一番话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言,柴宗训也颇为认同,且高丽是胜是败,大周作为旁观者都可以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战略。
“高丽之事,就暂且先按照王首辅的意见处理。”
退朝后,待众臣散去,卢多逊特意等在福宁殿外,他还有一件要紧事想禀报柴宗训。
童海见这外事部尚书已等了许久,不好看他继续干等在一旁,这才笑着走到其面前。
“卢尚书,这一下朝,晋阳公主就过来了,正缠着陛下陪她练新字帖呢,您这如果不是要紧的事……”
“要紧!还请内侍官通传一声。”面对侍候在柴宗训跟前的近侍,卢多逊还是对其礼遇有加的。
柴宗训这头还在陪着晋阳习字,那头就听到童海来禀报,卢多逊在门外求见。他心想,这人怎么还有事?刚刚在朝上怎么不说,这会都耽误他陪着女儿练字了。
“爹爹,这位卢尚书是不是有急事啊,晋阳练字不着急的。”
柴宗训摸了摸晋阳的头,嘱咐她待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不许出声后,就命童海将卢多逊叫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
“卢尚书还有事?怎么没在早朝上一并说了呀,这会着急忙慌地赶来。”
卢多逊虽眼见晋阳公主也在一旁,但他要说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下也不再有什么顾忌。
“原是此番使团归国,除却高丽王送给陛下以及太后娘娘、圣人的礼物,还特意给王昭仪也准备了一份。高丽王的意思是说,他与其妹多年不见,以此薄礼,聊表兄妹之情。此事臣恐会在朝野内外引起不必要的争议,这才想着私下再寻个机会向陛下禀明实情。”
卢多逊的顾虑,柴宗训也猜到了七八分。高丽王室盛行近亲通婚,前任高丽王王昭就曾迎娶自己的妹妹为王后。卢多逊摸不准这份礼物的含义,自然就不敢随意交到王昭仪的手中。
“无妨,想来这高丽王是想通过此法,让王昭仪为高丽多多美言几句,其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意在此次高丽叛乱之事。你命人送去就是,不必有所忌讳。”
“臣遵旨。”
卢多逊退下后,晋阳倒是颇为关注这份礼物,究竟是什么能让高丽王不远千里地嘱咐人送来给王昭仪呢?
“礼轻情意重,不管是什么,都是高丽王作为兄长对王昭仪这位妹妹的心意。晋阳是不是也想要一个哥哥?等你长大了好给你送礼啊?”
“不是的爹爹,晋阳知道王昭仪再也回不去她的故乡了,就算她的哥哥送她再贵重的东西,她都只能睹物思人,不像其他娘娘还能回家看看。”
柴宗训听出来晋阳是在同情王昭仪,不能时时回家团聚。当然了,柴宗训也不排除是这小丫头自己想出宫溜达溜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