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柴宗训决定不议其他,并当着众臣的面,宣召东航归来的尹崇珂与曹彬二人见驾。
“臣等见过陛下。”
“数年不见,你二人终于平安归来了,朕心甚慰。”
君臣阔别日久,尹崇珂与曹彬内心都颇为激动。
“臣等幸不辱命,东航归来,全赖大周历代先祖的保佑,仰仗陛下天威!亦离不开船队每一个人……”
二人没有将这份功劳全揽在他们身上,表现得十分之谦虚。
“你们的功劳,朕心中有数。你二人可知,伴随你们一路返程,有关东航的一个细节,已经传到了朕的耳朵里。今日当着众臣的面,你们亲自作答,为何朕当初命你们向东航行,你们却从西边归来?”
柴宗训此问后,诸臣皆将目光转移到了尹崇珂与曹彬二人的身上,默默等待他们的回应。
这个问题,别说普通百姓了,就连大周朝臣亦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等待了许久,今日终于等到了“正主”,众人纷纷洗耳恭听。
“陛下,臣等的答案,恐会颠覆大周先贤,乃至世人的认知,可否令我等,私下向您禀报?”
尹崇珂很清楚,此言一出,他当即便会受到不少人的攻讦,动摇大周千百年来形成的天文地理观念。
“不必,朕就是想让诸臣听一听,毕竟这也是你们三年多来的亲身经历。”
柴宗训当初命他们东航的目的就在于此,如今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尹崇珂见柴宗训执意如此,便不再隐瞒,将东航细节一一道出。
“陛下,我等确实一路都在向东航行。自东女国出发后,我们沿着海岸行驶,不久便发现了一片不知名的陆地。我等原以为此地是书中所记载的日出之地,或是大地边缘,怎料船队从中穿行而过后,遇到了好似仍生活在商周时期的部族,还与此前流亡的耶律贤之后打了个照面。”
尹崇珂的话震惊了不少,正细心聆听其发言的大臣。东女国已是大家认知中的日出之地,在离其更远的东方,居然还有陆地。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为何耶律贤之后会在那儿?
看着满殿朝臣望眼欲穿的表情,曹彬接替尹崇珂继续说了下去。
“耶律贤之后是经陆路,穿行北境而过,抵达了那片不知名的陆地,且已在那儿重建了东辽,并不断打压当地的原部族。我等一无陛下旨意,二无足够兵力,只得在警告他们安守本分,顺道替我们监视大和族男子后,便继续东行了。”
枢密院几位副使听罢“东辽”二字,眼中几乎都要冒火了。耶律道隐起码是与柴宗训达成了协议,才得以在大周手里保存下部分契丹部族的人。
当初东丹都到了那步田地了,竟让他们在远离大周数万里之地重建了故国,这让他们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纷纷欲言又止。
“数月后,我们便抵达了王延德所到过之地的邻国,名唤‘法兰西’,一路穿行了地中海,跨过另一片大洋,最后到了室利佛逝。当初我们在到了法兰西后,便已猜到继续东行,势必能够顺利返回大周,就托商团替我们送信,先将我们已抵达法兰西之事告知陛下。”
尹崇珂所说之信,柴宗训并没有在朝堂之上公开,才引得大家对船队东航、西归之事心生疑问。
“这些都是臣等在不知名大陆与法兰西、法蒂玛、室利佛逝等国,或采购,或交换的一些物品,请陛下过目。”
紧接着,琳琅满目的物品被抬上了大殿,诸臣皆被眼前不少稀罕物件夺去了目光。唯有柴宗训注意到了,那筐被尹崇珂放置在显眼位置的一抹绿色。
“那是什么?”
柴宗训一说话,满殿朝臣瞬间停下了热议,朝着柴宗训所指的方向望去。
“这是不知名陆地上,当地原部族送给我们的粮食,他们皆以此物为主粮,或研磨成粉,用以制饼,或上锅蒸熟,直接食用。”
尹崇珂拿出一根,迅速剥掉外层的绿叶,露出了其中黄色的颗粒。只见颗颗圆润,排列整齐,颜色亦是十分诱人。
“我等还向他们讨教了种植之法,挖了些土在船上种。只是水源宝贵,去年与今年,都只结出了这么一筐。”
诸臣或许不知此物为何,柴宗训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玉米”吗?既然,他们走一趟能够带回玉米,那么日后美洲所有高产的粮食作物岂不是都能在大周结果。
“此物若是能在大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那我大周百姓岂不是又多了一种粮食。陈靖,朕将它们全都交给你,明年朕务必要在这殿上,与诸臣亲口尝尝它的味道。”
“臣领命!”
自从上回农业部那名年轻官员,不知死活顶撞了柴宗训后,农业部这些日子以来处处都被别的部奚落,还遭到了内阁的嫌弃。这件差事若是办得好,他陈靖要打一个翻身仗,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物可有名字?”
“回陛下,此物之名,臣等已记不太清楚了,不如请陛下为其重新赐名。”
尹崇珂确实是忘了,只记得他们好像将其称作“美食”,可这让他如何开口。
“此物晶莹如玉,犹如硕大的米粮,就叫做‘玉米’吧。”
柴宗训不想更改玉米的名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玉米的味道了。
既然尹崇珂与曹彬带回了“实证”,这就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一路东行后,返回了大周,可这很明显与大周历来所推崇的“天圆地方”观念相违背。
“东航的一路见闻,你们二人也说了个大概,可还是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尹崇珂与曹彬心有灵犀地跪倒在地,双手平举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他们所认为的答案。
“陛下,先贤有言,天圆地方,我等一路东航,天圆地亦圆。臣等斗胆直言,大周脚下之地,很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圆球,至于天空,则是包裹住圆球的天幕!”
尹崇珂之言立即引来了诸臣的反对,他们纷纷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地如果是一个圆球,那么人为何可以站立在其上?”
“是啊,如此一来左右两侧与底部的人不就掉下去了?”
“至于天幕一说,满天星辰的运转尚可以解释得通,可日月呢?”
“难道日月是这天幕上的两个例外?这……这置太阳神与嫦娥于何地啊?”
……
柴宗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片刻,而后缓缓地从位置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