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朝殿之上的是一台沙盘地图,图中涵盖了关中平原到洛阳盆地的所有地形。
城池、关隘、道路、山川、应有尽有。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沙盘地图相当真实,有南边的秦岭龙脉、有西北的黄土高坡、还有纵横交错的黄河水系。
无论是颜色涂料、还是高矮地形,都做到了极致逼真。
站在边上观看,好似真的身处在关中上空,俯视着这片大地。
看着群臣惊讶的表情,嬴长生心里相当欣慰,辛苦姜离那些嫔妃了,若无她们这几个月的努力,这台沙盘地图,今天无法呈现在众人面前。
嬴长生手持一把特制竹条,指向包围洛阳区域。
“如今三川郡八关之中,已失孟津、大谷两关,若其余五国联军会盟于此,百万大军兵临洛阳,足以将三十万秦军困在洛阳。
联军只要再分派出十万大军,西进攻取函谷。
关中已无兵力抵御,咸阳必然被联军轻易攻破,届时我大秦社稷尽毁、宗庙不存!”
嬴长生说到这里,群臣原来质疑的表情,变成了担忧和恍然。
淳于越站出来说道:“敢问太子,倘若叛军真有百万之众,倘若真的围困洛阳,叛军定然粮秣不继,焉能支撑长期围困?”
嬴长生心里翻了个白眼,敢情你淳于越真的是个老酸儒,啥也不懂。
他太清楚秦末起兵那段历史了,维持叛军起兵征伐的粮草来源,无非两点。
一是自己散尽家财,收购粮食。这种做法还是比较文明的。
二是做无本买卖,每攻打的一处,必然抢夺百姓的粮食财物。
“丞相莫要高看了叛军的道德,再过些日子,太尉便能收到叛军抢夺百姓粮食的军报。”
淳于越闻言,脸色像吃了死苍蝇。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冯去疾说道:“以老臣之见,太子所言在理。诸位须知当年五国伐秦,兵至函谷之时,因粮秣不继,遂抢韩国下辖乡县百姓余粮。
当时七雄当中,韩国最为弱小,可怜只能咽下这口怨气,大国军阀尚且如此,何况如今多为草莽之众?左丞相不宜以士人与兵相并论。”
淳于越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被气得脸皮颤抖。
敢情你这老家伙一旦逮住老夫的破绽,就往死里怼,实在欺人太甚!
嬴长生和冯去疾互相颔首对视,看似在认为对方的说法,实则是嬴长生感激老冯挫一挫淳于越的锐气。
接着,群臣见太子绕着沙盘踱步,侃侃而谈。
“夫战,勇气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六国起兵之初,士气最为旺盛。
此时我军不宜与之争锋。
故而,应弃城洛阳,退守函谷,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挡住百万叛军不得进犯关中。
加之我关中秦之沃土,今年新增万亩良田,又是丰收之季,粮秣足以支撑关中全民三年不殆。
联军叩关无果,积时累日之下,士气必然受挫。
再者,诸侯之间,为争夺领地,必然心生芥蒂。
届时,无论纵横离间,还是东出讨伐,我大秦可占据优势局面。”
太子这番战略论说下来,群臣皆为吃惊。
一开头就用《左传》中的言论指出联军的问题,再分析出洛阳因丢失关隘,所处的危局。
又说出关中的优势,接着预估诸侯之间的矛盾,最后是纵横之术和出兵征伐,这种双管齐下的战略。
不过,即便太子的战略如此绝妙,还是有个别大臣会质疑。
时任关中右内史的杨端和,提出了疑问和担忧。
“启禀太子,我大秦一统天下之后,函谷关、武关因多年无战事,这些年也不曾修缮加固。
微臣恐此等失修关隘,在攻城器械的强攻下,联军继而破关而入!”
嬴长生点头道:“杨内史所担忧的不无道理。”
紧跟着,太子又说道:不过,孤做好了准备。吕欢,把模型呈上来。”
“奴才遵命。”
吕欢对几个宫廷寺人下令道:“抬上来。”
接下来,群臣就看见一个关隘的模型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用泥砌成的瓮城模型,看城门上方的匾文才知道,这模型完全是对照函谷关的样子做出来的。
只是,关隘的个别部位,好像跟现实的函谷关,有些出入。
嬴长生把手中的竹条,指向瓮城的最后一道门,说道:“今日孤坦言相告,孤要将函谷关门拆了重建。”
此言一出,全场再一次鸦雀无声。
群臣心里都在想,太子前面说要放弃洛阳城,现在又要拆函谷关,这是什么骚操作?
于是,杨端和劝谏道:“太子不可,眼下叛军即将来攻,应抓紧修缮关墙。关门若无破损,足以挡住敌军强攻。”
嬴长生淡淡的回道:“内史不必多虑,关墙定然要加固,关垛也要加高,关门乃最为要害,不得不重建。
诸位,且看此等关门,能否挡住强攻?”
群臣闻言,纷纷围拢过来,细细地打量瓮城模型。
只见瓮城的第二道关门,结构明显和第一道关门不同。
第一道门是用门栓卡住的单向门,第二道则是由两片青铜组成的推拉门,而且最诡异的是,两道青铜门居然卡在城墙里。
“诸位,此类关门,孤称之为“玄武铜门”,此门摒弃以往的建造之法,利用厚实的城墙作为支撑,无论是打开还是关闭,都必须让百名壮丁,站在城墙之上同时推动。
如此一来,哪怕联军用最粗的巨木,日夜不休撞门,也休想将此门撞破。”
经过嬴长生这番介绍,群臣终于释然了。
试想,一道完全由纯青铜打造的关门,不说重量和厚度,单凭城墙的厚度,就能令敌军无计可施。
在众臣看来,敌军如果要攻破这道门,除非把整道城墙撞塌,否则休想逾越。
在嬴长生看来,敌军要想攻破这道门,除非联军之中也有个穿越者,利用炸药把函谷关轰了。
不过,这毕竟是一件模型,还没通过实践,免不得会有人再次提出疑问。
“太子殿下,请恕微臣直言,既然关门如此沉重,恐怕就算加双倍壮丁,也难以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