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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饮者留其名

    夜里,深宫之中。

    惠文帝还在批阅奏折,但燃眉之急已去,心情明显比前几日要好上不少。

    “匾额送到了?”

    惠文帝抬眼,向疾步走来的尚和询问。

    “回禀圣上,已经送到宋言手上了。”

    尚和躬身,小心翼翼退到惠文帝身侧,沉思之后,又道了一句,

    “不过,倒是发生了一些趣事。”

    关于朱温等人,怒砸如意楼匾额的事情,还有之后宋言即兴而作的“黄鹤楼”,尚和都一五一十如实相告。

    这些事情,哪怕尚和不说,不到片刻功夫,怕也会送到惠文帝的桌案前。

    惠文帝听后,眼眸也不由亮了起来。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当真是好诗……”

    惠文帝细细品读之后,也是连连称赞,

    “这是宋言即兴所作?”

    尚和颔首,

    “确实是即兴所作。”

    惠文帝微微抬眼,目光中的凌厉一闪而逝,看着尚和,

    “你觉得此子如何?”

    “这……”

    尚和心中狠狠一抽,赶紧说道:

    “老奴不敢妄加评判,只是……”

    “有话就说,为何吞吞吐吐的?”

    惠文帝心中知晓,尚和不是不愿评价宋言,而是不敢,害怕心思与他不同。

    帝王心,岂敢随意胡猜?

    宋言这几日的表现,与以往又大不相同,尚和对宋言的感官不错,面对惠文帝的厉声呵斥,他惶诚惶恐,轻声道:

    “只是轻狂了一些。”

    惠文帝闻言,眼中的疑色一扫而空,反而大笑道:

    “年少轻狂而已,倒不碍事。”

    尚和也松了口气,常伴惠文帝左右,他怎会不知道,惠文帝需要的是什么。

    惠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走了两步,稍稍沉默之后,又问,

    “朕对这些勋贵,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尚和连忙赔笑,

    “这都是圣上对他们都恩宠。”

    恩宠?

    怕是有人,会将恩宠作为肆无忌惮的筹码。

    惠文帝面冷如霜,

    “明日朝会之后,你敲打一下朱贺。”

    北伯候朱贺,正是朱温的父亲。

    所谓的敲打,尚和自然也是得心应手,无非就是在朝会之后,将朱贺单独留在太和殿偏殿,不宣不召,让他反思。

    等时间一过,再随意找个由头打发了。

    若是朱贺足够聪明,自然能明白惠文帝的用意。

    只不过,这天京城中,最为纨绔的,恐怕也有宋言之名。

    惠文帝此次,明显是在拉偏架,但尚和看在眼里,也不敢道破,而是躬身道:

    “是。”

    “惟有饮者留其名……命人取一壶佳酿来,朕也要做一做这饮者。”

    惠文帝迈步大笑,尚和紧随其后。

    ……

    武侯府。

    怡祥苑。

    申氏将伺候的下人全部屏退之后,唯独留下一个中年婢女—白琴。

    白琴是申氏陪嫁到武侯府上的奴婢,也是申氏最为信任倚重的贴心人。

    作为候府大娘子的心腹,在侯府后院中,白琴的地位颇高,随便哪个仆从丫鬟,见了都得叫一声白妈妈。

    “你可调查清楚了?”

    申氏听闻白琴汇报的消息,惊愕中险些没能控制住情绪,

    “圣上怎会突然恩赏二郎?”

    “千真万确,大娘子,奴婢亲耳听到传旨的公公说,是二公子献策有功。”

    白琴很是谨慎,左右环顾之后,这才低声道出在黄鹤楼前,所见所闻。

    “那现在怎么办?”

    申氏拉住白琴的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这些年,我故意放纵溺爱他,就是为了让他变得无法无天。好不容易等来侯爷大病,故意将祭祀的消息传进他耳朵,可事情怎会发展至此?”

    原来,这一切都是申氏在背后谋划。

    目的便是为了让宋言身败名裂,以为父亲祈福为由,私自处死庄子上的无辜农户,然后再将事情败露。

    可不曾想到,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却为宋言做了嫁衣。

    “此事,奴婢也觉得蹊跷,大娘子不必担心,怕只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

    白琴拍了拍申氏的手,只觉得申氏指尖冰凉。

    想来,这件事情谋划许久,最终的结局,也让她心中发寒。

    经白琴这么一提醒,申氏也觉得可能。

    毕竟,宋言有几斤几两,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如此说来,圣上突然恩赏,也是因为他恰巧治好了瘟疫?”

    白琴重重点头,申氏沉思片刻,又问道:

    “那老道士如今身在何处?”

    “自上次一别,那老道士的行踪便飘忽不定,眼下怕是早就离开天京城了。”

    申氏松了口气,又询问:

    “那秦氏送走没有?”

    申氏的声音冰冷,所谓的送走,也不是简单地送宋言的外室秦氏离开,而是要她彻底闭嘴。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为严实的!

    提到秦氏,白琴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本来已经送到城外,打算打杀了丢到山上去,可不知道这山野村妇,为何突然扯谎,跑了……”

    “跑了?”

    申氏面色一白,急得差点跳脚,

    “怎会跑了?”

    白琴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晓,是二爷差人转告的奴婢。”

    申氏一脉在泓县也是一方大族,只因为是经商,地位一直不高,好在有申氏嫁入侯府,不时会帮衬娘家,这才慢慢有了转变。

    所谓的二爷,也是申氏娘家的兄弟,与申氏里应外合。

    秦氏无故跑了,显然是看出来端倪。

    若她返回天京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宋言,那她们的所有谋划,便会被宋言知晓。

    且不说宋言有没有能力,将申氏等人处罪。

    一旦宋言有了防备,日后想要在暗中陷害,便是难上加难。

    申氏听闻,顿时已经六神无主,心中只有一片冰冷。

    白琴也看出来申氏情绪低落,连忙轻声宽慰道:

    “大娘子,二爷已经命人去打探了,绝不会轻易放秦氏回来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指望他什么?”

    申氏咬着牙,心中已是满满的恨意,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申炳身上,你明日也命人去打探,一旦发现秦氏小贱人的跟脚,切莫让她独活。”

    “奴婢知道厉害。”

    “还有,此事切不可让轩哥儿知道了。”

    提及宋轩,申氏也是头大如斗,她一心一念都是要为宋轩谋划,可宋轩却对她的言行嗤之以鼻。

    两人因为此事,也争执过多次。

    唯有宋言被逐出侯府,或者死了,宋轩才有可能继承世袭的武侯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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