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夕阳少了一分灿烂,多了几分温婉。
它的光辉已很是清冷。
此刻庆国公府里的气氛,比这清冷的夕阳,却要燥热许多。
总祠堂前,一身锦衣的柳承志面色愤怒地站在柳茹慧身后,低声喝道:
“跪下。”
柳茹慧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脸上梨花带雨,很是让人心疼。
柳承志手持家法,目视柳茹慧的后背。
娇弱得让人心疼,可他的心却在滴血。
惠文帝赐婚啊!
有几个脑袋敢抗旨?
庆国公府上下百多人的性命,便要因为柳茹慧的任性无知,全部葬送吗?
“你是猪油蒙了心,宋言不管是才学、家世、容貌……一切的一切,哪一点不比江云书强上百倍。”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胆敢私会外男?”
“你可知道,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庆国公府的其他姑娘,你还让她们今后如何做人?”
“……”
柳承志怒其不争的呵斥,句句都犹如尖锐的刀剑,深深刺在柳茹慧的心窝上。
柳茹慧张了张嘴,却没有辩驳。
男女之事,哪有那么多的比较?
今日在云天书院,宋言出尽了风头,诗仙之名彻响整个天京城。
他满腹才学,确实比江云书要强上不少。
可那又如何,他终归不是江云书。
初见江云书,同样是在云天书院,他夺得诗会魁首,意气风发,犹如鲲鹏展翅万里。
是柳茹慧心中挥之不去的那道白月光!
而她,今日甘愿冒险,也是彻底下了决心,要亲手埋葬这段刚刚发芽,还未来得及长成参天大树的情愫。
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被宋言等人,瞧了个正着。
柳承志的每一句呵斥,都是点睛之笔,没有半点冤枉。
往小了说,这是败坏门风的一件事情,往大了说,柳家这是要抗旨不尊。
啪……
柳承志手中的家法,抽在柳茹慧单薄的后背上。
这姑娘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就咬着牙,挺着一张煞白的脸,硬是不喊一句疼。
“老爷,别打了!”
周氏泪眼婆娑,见柳茹慧那娇小的身子跪在祠堂前发颤,她的心肝也跟着不停地颤抖。
自家老爷,这是要下死手啊?
当得知柳茹慧与江云书之间早有情愫,今日还在云天书院中诗会,周氏险些没被吓晕过去。
“你别拦着,今日我非打死这不孝女不可。”
周氏身后,还站着柳茹梦和柳玉龙兄妹二人。
至于柳茹锦,害怕受到牵连,此刻正躲在闺房中,藏身在被褥下,瑟瑟发抖。
周氏哪里还能让柳承志继续执行家法,扑身就抱在柳茹慧身上。
两个女人,顿时就哭做一团。
柳承志顿时心乱如麻,气得不行,
“你让开。”
周氏摇头。
柳承志是怒火攻心,直接无差别攻击,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日里对他矫纵惯了,她怎会养出这样的性子?”
“老爷,你若是要罚,罚我便是。”
“你……简直是伤风败俗……”
在家族的利益,惠文帝的圣旨面前,柳茹慧一个人的意志,本就不顶事。
柳承志现在甚至怀疑,这是柳茹慧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便是为了绝了宋言的念想。
好让她与江云书能够长相厮守。
若没有宋言,对于柳茹慧而言,柳承志也觉得那是良配。
可人不比不知高低,马不溜不知耐力啊。
宋言注定是压在江云书与柳茹慧头顶上的一座大山,他们翻不过去。
除非,宋言自个躲开。
“你让不让?”
周氏摇头,即便面对杀气腾腾的柳承志,她护犊子的心思,也没有丝毫改变。
不是她不识大体,而是纯纯的爱子心切。
“那就等着陛下降旨,柳家一家老小,共赴黄泉吧!”
这话一出,柳茹慧顿时亡魂皆冒,身后的柳玉龙也吓了一跳。
“父亲。”
柳玉龙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柳承志身前,
“事已至此,您再责罚四妹妹也没用,不如……让孩儿明天与二郎说说,或许他会不计前嫌,哪怕他自己取消这门亲事也成。”
这话,柳玉龙自己都没有把握。
但似乎也是目前的唯一办法。
宋言是什么人?
从他早前的年少轻狂,荒唐不羁,到如今的狠辣果断,柳承志都看在眼里。
可他还是重情义的,这一点柳承志也看得出来。
柳玉龙与宋言自小便相识,二人之间的情感,也不是旁人能够相比。
就从柳玉龙提回来的那柄长剑就能看得出来。
柳承志是爱不释手啊!
“明日宋言回去玄甲营,你务必让他来一趟府上,就说老夫宴请他。”
柳承志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周氏与柳茹慧,恨恨离去。
柳茹慧闻言一震,回首梨花带雨地看着柳玉龙,凄厉道:
“二哥哥,你真的能说服宋言吗?”
柳玉龙摇了摇头,他刚刚也是权宜之计,
“我也不确定,以二郎的性格,怕是不易。”
周氏闻言,心头酸楚难耐,看着柳茹慧苍白如纸的憔悴脸庞,
“惠儿,你为何如此胡涂,明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为何还要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娘亲,我与云书哥哥真的没有什么,女儿也知道事不可为,只是想与他告个别而已,哪里……”
这事情,乃是宋言等人亲眼所见。
柳茹慧作为当事人,即便她说得天花乱坠,也百口莫辩。
柳茹梦长叹一声,告个别告出个好像被抓奸一样的场面,这找谁能说得清楚?
……
黄鹤楼三楼雅间!
宋言的心情无比舒畅,吃着酒就差要情不自禁地哼首“明天你要嫁给我”的小曲了。
若不是因为江云书一脸羞愧地在一旁虎视眈眈。
“我真的没事,你若有事,就先去忙。”
宋言真怕自己憋不住笑意,会憋出内伤来。
没事?
没事,你一盏接着一盏地吃酒?
江云书摇了摇头,咬着牙,
“我与四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不是你们瞧见的那般。”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什么。”
“我没急,我就是想与你解释清楚。”
宋言看了江云书一眼,缓缓道:
“还记得我此前说过,在去雁门关之前,要送你份大礼吗?”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提什么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