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翅膀啊,我爱吃……”
“侯爷……楚王殿下已在内堂等候了。”
“大人,时辰将近,是否先移步更衣,准备开堂审案?”
宋言不为所动,宛如局外人一般,在庭院中摆着铁架,寻了些许木炭,口中哼着柳玉麟等人完全听不懂的曲调,将笔墨当成了刷调料的工具。
大壮在一旁扇着扇子,整张两熏的黑不溜秋,看起来极为滑稽。
柳玉麟苦笑,看着宋言问道:
“你确定此事稳妥了?”
“放心吧,楚王不是已经到了吗?有他作证,谅他黄友新也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宋言胸有成竹,低头嗅了嗅鼻子,扑鼻的香气让他志得意满,不置可否道。
他抬起一把粗厚的毛笔,将一层调料刷在熏烧金黄的鸡翅膀上,头也不抬,又吩咐了一句,
“等等,你去把楚王请过来。对了……秋风回来了没有?”
“还未曾见到梅姑娘。”
郭河点头道。
“可惜了,这么美味的东西,她怕是没有口福了。”
昨夜,当得知秦牧要找的人居然是董路之后,宋言瞬间明白。
秦牧之所以闻风而来,多半与谢必严有关,他治疗黄玉明的玉骨,正是出自董路之手。
在没有查明秦牧找董路的真正目的,宋言断然不会轻易将董路交给秦牧。
所以,他让梅秋风去通知谢必严,让他务必守口如瓶。
目送郭河远去,柳玉麟低头嘀咕了一声,
“黄婆卖瓜……”
他内心腹诽不已,看鸡翅膀的卖相不错,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就一味的自吹自擂?
他的眼神渐渐变味,洋洋自得的宋言却浑然不觉。
突然,他面色古怪,急声道:
“宋言……着了。”
宋言回过神,反应慢了半拍,不解问道:
“什么着了?”
“衣服……”
一股焦味飘进鼻腔,宋言这才意识到,衣角有火苗在闪烁,一丝得意在他脸上凝固,迅速拍掉火焰,他嘴角浮现一抹尴尬,
“小场面,小场面。”
“对了……你去厨房,取两只鸡腿过来,顺便带点辣椒。”
“哦……”
柳玉麟无奈起身,脚下犹如灌了水银,迈动起来,异常沉重。
虽然表面气愤宋言不务正业,但不得不说,宋言这双手,不做烧烤可惜了。
不多时,秦牧如冠玉一般的面容上,带着春风般笑意,远远而来,身后跟着飞叶。
“参见殿下。”
“不用多礼。”
秦牧环顾四周,庭院中唯有宋言一人。
“侯爷,如此有雅兴,看来是胸有定见了。”目光落在烧烤铁架上,秦牧语调平平,摆手示意宋言不用在意礼节。
宋言面带笑意,道:
“有殿下相助,恶人自有恶报。”
“恶人能否有恶报,最终还是要看柳大人,对了……柳大人呢?”
秦牧笑容依旧。
宋言又给鸡翅膀重新刷了一层黄油,笑道:
“得知殿下要来,他去厨房拿鸡腿和佐料了,来来……殿下来得正是时候,待会尝尝我的手艺。”
秦牧见着鸡翅膀卖相不错,不忍拒绝,
“有劳了。”
“这烤鸡翅,也是锻炼耐心的一种方式,你要不停地翻烤和上调料,稍有不慎,就很容易烧焦……”宋言滔滔不绝,言外之意,二人心知肚明。
忽然……秦牧不再回应,宋言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探去,只见谢必严跟在梅秋风身后缓步走来。
他脸上弥漫着一抹倦色,心思深沉。
望着谢必严,宋言心道,这老小子,好像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会是想娶个小妾吧?
“小人拜见楚王殿下。”
“拜见楚王殿下。”
谢必严与梅秋风行礼之后,异口同声道。
眼见来人是谢必严,秦牧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之色。
谢必严不管是形态还是年龄,都与董路相差甚远。
可他为何会研制玉骨,医治断腿?
“不必多礼。”
秦牧的瞳孔微缩,视线未从谢必严身上转移,宋言若有所思,
“二位认识?”
二人对视摇头,宋言为二人介绍彼此,笑道:
“老谢,这位便是楚王殿下。殿下,这位是天京有名的仁医圣手——谢必严,谢先生。”
仁医圣手?
谢必严老脸微红,内心发虚,连连摆手,
“侯爷谬赞了,小人愧不敢当。”
“谢神医连断腿都能续接,医术之高也是本王平生仅见。”
秦牧看着谢必严,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思。
但有过梅秋风的提醒,他也有所准备,自然不会轻易就被秦牧试探出来。
他笑道:
“殿下秒赞,断腿续接的本事,小人也是意外从一本医术上学来的,不过是承蒙他人恩泽罢了。”
“哦?”
秦牧神情激动,似乎一直在隐忍克制,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知谢神医是从哪里得来的医术?”
这时,宋言看向梅秋风,后者在众人还未察觉的时候,极为隐晦地点了点头。
心中大定,宋言继续给鸡翅膀和鸡腿上佐料。
谢必严内心复杂,表面极力保持平静,皱着眉头,装作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这本医书得来已久,具体出自何处,小人也忘记了。”
“那倒是可惜了。”秦牧明亮的双眸,骤然暗淡。
二十年的时间,哪怕秦牧与董路面对面,都不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漫长的岁月蹉跎下,董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医院首席了。
两人对视,宋言在一旁,揉捏着下巴,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探索,笑道:
“好了,老谢你回天京之后仔细查证一下,看能否找到那本医术,此事对殿下至关重要,定要放在心上才是,来……你们先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几人谈笑片刻,秦牧一直有意无意,旁敲侧击,谢必严倒也没有刻意回避,应对从容。
宋言犹如一根搅屎棍,不停搅和,让秦牧气得牙根生疼,皮笑肉不笑。
直到柳玉麟取了鸡腿回来,三人才结束这种表面君臣和谐,暗地里尔虞我诈的相交方式。
“大人,升堂的时辰要到了。”
见柳玉麟落座,刚要尝尝宋言烤的鸡翅膀,郭河小心翼翼,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他顿时气急,
“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说?”
宋言却眉眼一亮,心中豪气升腾,
“等回来再吃不迟,走,去给黄家叔侄俩上上课。”
今日,柳玉麟将在公堂上审讯黄家公子黄玉明,和田家刘氏毒害夫家二十一口命案,早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柳玉麟还未升堂,堂外就已经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不少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混迹在粗布麻衣的贫民百姓中,探头探脑,私语着柳玉麟如何断案。
是与黄友新、吴志鹏蛇鼠一窝,还是另有说法?
两人打着协助柳玉麟办案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在公堂上等候。
两人老神在在,似乎成足于胸。
“升堂……”柳玉麟落座于高堂之上,拍案而起,肃然喝道:
“带犯妇刘氏上堂。”
喧哗声截然而止,众人都屏住呼吸,戏看柳玉麟如何断案。
或者说,如何与黄友新和吴志鹏之间周旋。
黄友新正襟危坐,目光中透着一股狠辣,吴志鹏手心冒着冷汗,内心顿时紧张无比。
秦牧与谢必严立于内堂,梅秋风伫立在宋言身后。
不多时,刘氏被带上公堂,跪拜之后,便高声呼喊自己是被奸人冤枉,希望柳大人能够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