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府南城门的城墙上,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章和公主秦般若正站在那里,眺望着城外与拱桥相连的那条大道。
她回首望瞭望那黑压压的人群,其中为首的正是黄旭,她脸上全是担忧。
“这宋言,怎么会得罪这么多人啊?”
芙蓉忍不住捂着小嘴,说不出的惊讶。
这一人一口唾沫,恐怕都要将宋言给淹死了。
“公主,要不要通知肃州知州,将这些人给驱散了?”
“没看见那为首的就是黄旭吗?这恐怕全是黄家的阴谋,他们在周安县吃了大亏,这次是有意针对宋言的。”
秦般若叹了口气,
“且先看看他如何应对吧。”
若是宋言被这阵仗吓到了,那离开肃州对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秦般若心中自然希望宋言能够力挽狂澜。
宋言虽然已经得知黄家在刻意散播谣言,却没有料到,自己将要面对的阵仗居然如此浩大。
他本以为一切的发生都有一个过程,比如他抵达肃州之后,先是几个对他不忿的学子先站出来。
然后被他收拾了之后,才会有更多的人对他声讨。
想不到,这中间的过程,都直接省略了,一开始就是高潮。
原本悠哉地坐在马车里,和柳茹梦畅聊着接下来的肃州行程,有哪些难得的美景可以去走走看看。
可当一行人进入建康府的南城门之后,马车立刻就停了下来,大壮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就冷汗直冒。
梅秋风更是直接抽出系在腰上的长鞭,严阵以待的看着拦路的一众学子和百姓。
短暂的静寂之后,怒喝声猛的响起,
“宋言,你这狗东西,快出来受死。”
“宋言,你这奸诈的小人,为了荣华富贵,居然残杀被俘的同胞。”
“宋言,你胆敢欺辱我等读书人,简直无耻之尤。”
“宋言,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陛下仁慈饶你性命,但我等江南子弟定不能饶恕你。”
“……”
咒骂声此起彼伏,仿佛大海中的风浪,一波接着一波,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意思。
而且这些学子都有些才学傍身,哪怕是骂人都不带重复的。
柳茹梦担忧的看着宋言,宋言耸了耸肩,笑道:
“肃州的人,果然比天京人要热情一些啊。”
柳茹梦一怔,白了他一眼,
“都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现在怎么办?他们若是一起涌过来怎么办?”
柳茹梦探出头,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脸色顿时就煞白。
“大娘子,他们……”
小离也是被吓的不清,大壮咬着牙,明明双腿还在发颤,却硬着头皮道: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看,连大壮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依然还是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柳茹梦看着大壮,见他脸都白了,宋言嘿嘿笑道:
“我可没有说我大舅哥啊,我指的是这些看着好像很有血性,又似乎充满了正义感的书生……娘子知道这些读书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你自己不也是读书人?”
柳茹梦被宋言这无所畏惧的情绪感染,倒也放下了心。
宋言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反驳,笑道:
“这读书人啊,最大的弱点便是,总想着以德服人,总以为这世界是讲道理的。”
“可这世界……”
宋言忽然叹了口气,不管是他前世还是今生,这世界上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有钱有权才是硬道理。
手中只要握着让人畏惧的权势,才拥有真正的话语权,
“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
这话,柳茹梦似懂非懂,反问道:
“所以,你此前在天京的时候,嚣张跋扈,便是因为手上握着武侯府的权利,这才敢肆无忌惮?”
那是原主,而不是他!
说到底,他还是很讲道理的,只是这种道理,他不会轻易去讲,
“他们聚集这么多人来这里迎接我,有多少人是头脑发热,有多少人是被人蒙骗的,我不管这么多,但我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他们不敢和我拼命。”
宋言摇了摇头,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十足,
“说到底,不过是仗着人多,自以为有底气而已。”
“为何?”
听闻宋言和柳茹梦谈论的话,梅秋风反而不解,问道。
“因为他们骨子里都很软弱,而且,喜欢讲道理的人,多半都怕死。”
“那我去打死一两个,杀鸡儆猴?”
梅秋风挥舞着拳头,眨着眼睛看着宋言。
宋言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无能,但是对他们动手,也不太妥当。”
“你一个姑娘家的,别总是打打杀杀的。”
柳茹梦笑骂一声,宋言也附和道:
“你没事的时候,多教教她如何刺绣什么的。”
“我才不要。”
梅秋风冷哼一声。
“可你若是不出去,他们恐怕也不会放我们过去的。”
柳茹梦拍了拍梅秋风的手,见众人拦在前头,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也有些紧张。
宋言点了点头,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梅秋风和柳茹梦紧随其后。
站在城墙上的秦般若见宋言下了马车,一颗芳心也跟着纠在了一起。
芙蓉看着宋言等人的身影,
“公主,现在怎么办?他为何不直接驾车冲过去,现在下车,岂不是羊入虎口?”
秦般若沉吟片刻,道:
“他不是冲动莽撞之人,既然敢下车应对,必然有万全之策,先静观其变……等等。”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宛如一朵黑云一般,让她觉得有些压抑,
“你们不用在这护着,全部去下面,若是宋言遇到任何危险,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跟在秦般若身边的护卫相视一眼,为首的护卫有些为难道:
“公主……”
“快去。”
秦般若眉头微皱,那护卫这才不敢反驳,领命下了城墙。
……
城南门尽头的一间二层茶楼,黄书序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喝茶,反而饮着五粮液。
这酒犹如附骨之蛆,不知何时开始,让他变得依赖。
这种感觉很不好,至少他很不喜欢。
“果然如父亲所料,章和公主派人去保护宋言了。”
“一旦宋言与这些学子发生冲突,章和公主势必也会被牵连。”
秦般若一向与秦牧交好,若是她在肃州当真遇到危险,秦牧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等秦牧也站到吕不惑的对立面,那他在朝堂上,只会举步维艰。
黄书序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双雕。
“万一这小子有办法应对这些学子呢?”
黄书序淡淡问道。
黄友新一愣,摇头道:
“不可能。”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况且,这小子做事一向不按套路出牌,在周安县的时候,你不是也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吗?最后呢?”
黄书序的声音依旧淡漠,看不出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却让黄友新面色难看。
“他虽然也是个文人,却不是普通的文人,你也莫着急,且看他如何应对便是。”
黄友新点头答应,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宋言等人,只要双方发生冲突,最好宋言兽性大发,打死一两个人,那他便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