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苟大人现在也没有心思审问我吧?”
随苟富贵来到建康府府衙,宋言依旧面不改色,目光扫过生死不知的苟荡,再道:
“那便给我准备一间朝南的牢房,采光好一些,空气能够流通就行,至于吃的喝的,全凭大人做主。”
苟富贵闻言,气极反笑,
“侯爷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采光好一些,还要空气能够流通?
吃喝还要自己准备?
难不成以为是来度假的?那干脆再给你叫两个丫鬟来斥候如何?
该死的,若是我儿有何不测,老子舍得一身剐,也要拉你下水。
“那苟大人又以为,澜庭阁到底是谁开的?”
宋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却让苟富贵浑身一冷。
他知道苟荡与黄旭狼狈为奸,这些时日都在针对澜庭阁,因为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外来的商贾,背景再大能大到哪里去?还能捅破天不成?
“难道不是侯爷吗?”
苟富贵能够身居高位,也不是没有头脑,他在官场混迹十余载,每每能够逢凶化吉,靠的便是察言观色和小心谨慎。
宋言不慌不忙的神态,让他有些紧张,同时也留了一手。
“大人,您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澜庭阁的掌柜。”
原本摩拳擦掌,准备恶战一场的阮范等人,却因为这始料未及的变故,草草收场不说,他现在还在忧心,万一苟荡真有三长两短,没有宋言垫背。
他们势必会成为苟富贵出气的对象,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宋言得逞。
这姓宋的心思缜密,反应也极为迅捷,特别是这张嘴,实在太厉害了,若是把苟富贵忽悠瘸了怎么办?
虽然宋言身份尊贵,但与自己的小命相比,孰轻孰重?
“此事,小人也可以作证,早前的掌柜姓秦,但这两日,他便自称是澜庭阁的掌柜。”
郝爽当即也跳出来附和,矛头全部对准宋言。
姓秦?
苟富贵心头一跳,宋言不以为意道:
“对,就是姓秦,这天下,一笔可写不出两个秦字。”
苟富贵面色巨变,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言,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若是当真是那个秦的话,她为何不直接表露?还要看着宋言被自己带走?
这完全说不通啊!
难不成,这混蛋想要骗他?
“大人不信没关系,我们拭目以待便是,不过……若是令公子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倒是可以来找我,至于条件嘛,到时候我们再谈便是。”
苟富贵眉眼闪烁,不知道宋言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但有一点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苟荡的伤势,不能继续拖延了。
“来人,将侯爷带下去,等等……”
苟富贵深吸了口气,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招手将那衙役唤到跟前,低声道:
“不可怠慢侯爷,他若有任何要求,你只管应允,明白吗?”
“小人明白。”
目送宋言离去,阮范还是不放心,但又害怕触怒苟富贵,低着头小心翼翼道:
“大人,姓宋的口若悬河,您千万不能被他骗了,公子便是因此才吃了大亏……”
“住口,你还敢和我提这事,今日我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全部给我儿陪葬。”
轰……
阮范和郝爽腿脚一软,直接就瘫跪在地,心中开始为苟荡祈祷。
若不是离开肃州无处安身,他们说不得会两脚抹油,直接逃离这是非之地。
瞥了一眼失魂落魄,再也禁不起折腾的两人,苟富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府衙内院,邱郎中解下苟荡的亵裤,那触目惊心的伤势,哪怕他行医多年,见了也是毛骨悚然。
他小心擦拭掉血迹,却发现那两颗上面的东西已经缩成牙签,其中一颗还算完好,另外一颗就像破了壳的鸡蛋,软如棉絮。
一见这伤势,他顿时束手无策。
可苟公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这条小命恐怕也要被牵连,怎么办?
“邱神医,我儿的伤势如何?”
苟富贵匆匆赶来,当目光落在苟荡身上的瞬间,面色立刻变得狰狞,
“该死的宋言,居然将我儿伤成这样。”
“大人,小人学艺不精,恐怕……”
“恐怕什么?”
“公子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即便能够救回来,今后恐怕也无法繁衍子嗣了。”
邱郎中这话一落,犹如晴天霹雳,苟富贵只觉得两眼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能站稳。
苟荡虽然不学无术,在建康府中横行霸道,但从未有人敢伤他一根汗毛。
如今,却因为宋言,无法人道了?
苟富贵双目血红,拳头捏得咯吱响,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不可能,以你的医术都无能为力?”
“小人无能,还望大人恕罪。”
邱郎中的医术,在整个肃州也是拔尖的存在,虽比不上董路之流,却还在谢必严之上,与林神医在伯仲之间。
连他都手足无措,难道我儿命该如此?
苟富贵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歇斯底里喝道:
“放屁,今日你若不能救好我儿,那你也休想活命。”
邱郎中吓得面色煞白,连忙跪地求饶,
“大人饶命啊,不是小人不愿意施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老夫不管,来人……天黑之前,若公子不能转危为安,便送邱有福全家老小,为公子陪葬……”
“是。”
那衙役面无表情地点头,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
邱有福的身子晃了晃,面露死灰之色,心中的恐惧已经大过愤怒,双眼无声地盯着苟荡。
苟富贵走出房门,直奔牢房的方向而去,此时,他的理智早被甩到九霄云外,心中唯有以命抵命的念头。
在此之前,他与宋言根本没有什么接触,只是道听途说,此人不仅文采斐然,而且心思机敏。
却不曾想,初次见面,就结下了梁子。
不对,眼下这情况,已经不是梁子这般简单,而是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边,宋言似乎早有预料,再次见到苟富贵,他也毫不惊讶。
“苟大人如此急切,想来令公子的伤势,那郎中也束手无策吧?”
“你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吗?”
苟富贵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一个无比狰狞的笑容,与宋言隔着牢房对视。
他不曾从宋言眼中看到恐惧,甚至连一丝慌乱都没有。
宋言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
“除非,大人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