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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朝会4

    大燕名家大儒,曾官拜太傅,乃是惠文帝的老师。

    年过七十的尤瑜,此刻正傲然立于太和殿中央,轻抚长须,虽年迈却依旧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断在大殿上回荡。

    惠文帝本不想见他,此人性格迂腐、偏执,可名声还在孔彬与吕不惑之上。

    若是怠慢了他,出了什么好歹。

    这天下的儒生,怕是都要来讨伐惠文帝不可。

    “夺天下易,守天下难,大燕能有今日之兴旺,乃是先帝们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创下来的盛世基业。大齐与北荒蛮夷虽然狼子野心,扣边袭扰,令人不忿,陛下想要迎战也无可厚非。可如今这天下,天灾连连,水祸不断,百姓食不果腹,一旦北境发生战乱,这税负压在百姓头上,让他们如何生活?难道真要逼着他们易子而食吗?”

    “陛下恩泽,虽赈灾救民,可真正到百姓手上的钱粮又有多少?”

    他这话一出,朝堂上不少重臣都猛地变色。

    这老家伙,真是什么都敢说。

    现在连惠文帝都没有插嘴,他们更不敢多说什么,这时候谁敢跳出来反驳一句,怕是真的要惹火上身。

    “陛下可曾算过,这军费何止千万?”

    “诸位大人、将军都是大燕的股肱之臣,可曾想过,攘外必先安内,如今连大燕内患都没有彻底清除,一旦与大齐开战,胜算几何?”

    “有这些钱,何不先解决民生,等休养生息之后,待兵强马壮之时,何愁不能平北境之乱,何愁不能马踏大齐与北荒?”

    整个太和殿一片静寂,群臣屏住呼吸,有些人暗暗捏着冷汗,就怕这老家伙口无遮拦,再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刺激惠文帝的神经。

    惠文帝面无表情,双手握在龙椅上,抓得通红,可见其内心丝毫不平静。

    吴定看着口若悬河的尤瑜,心中先是舒坦,最后也变得小心翼翼。

    心中暗道,够了够了,没必要再说了。

    柳承志几次想要开口反驳,最后关头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尤瑜句句说在痛点上,若是一味地反驳,反倒是落了下层。

    他身为兵部尚书,说到底也是一个武人,口角争辩,实在不是尤瑜这等名家大儒的对手。

    宋言看着尤瑜,心中认同的同时,又觉得此人不懂变通。

    想法是好,可大齐与北荒来势汹汹,岂会给大燕喘息的机会?卧榻之侧其容他人安睡的道理,谁会不明白?

    想得太过天真了一些。

    至于军费,只要宋言愿意,他有很多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筹集。

    至于在场的重臣,本就不想与大齐开战的,纷纷向惠文帝行礼附议。

    “尤先生所言在理,国库空虚,若强行迎战,或有可能引起内乱。”

    “何况还有北荒虎视眈眈,一旦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陛下圣明,与大齐开战,不急于一时。”

    “……”

    惠文帝摆手,声音清冷,

    “先生古稀之年,依旧心系大燕,朕心甚慰。先生的谏言,朕已经明白,不知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看法?”

    说着话,惠文帝将目光扫向秦风、宋言、柳承志等人。

    柳承志手心冒着冷汗,心里急切地想要反驳尤瑜为首的诸位朝臣,可是实在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秦风也是心急如焚,这正是表现的最好机会,可国库空虚,如今的大燕根本就拿不出开拔的军银是事实,他要找什么理由?

    他急得跳脚,与黄来发挤眉弄眼,可黄来发却装着看不到。

    惠文帝见众人迟迟没有回应,也是有些气恼,直接点名道姓问:

    “宋言,你以为如何?朕可是记得,说要战便战的是你。”

    宋言苦笑,但还是一马当先,不卑不亢道:

    “陛下,臣以为,还是要战。”

    惠文帝如释重负,目光落在尤瑜身上,只见他也在同时看向宋言,淡淡道:

    “老夫听过你,此前在天京城劣迹斑斑,近日倒是改邪为正了。”

    他开口便不轻不重的数落了宋言一番,宋言也不急,反而作揖行礼道:

    “有劳尤先生挂念了。”

    感受到尤瑜冰冷的眼神,与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宋言轻笑道:

    “尤先生有所不知,此事乃是大齐挑衅在先,大燕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若是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却不知还手,反而要送上女子求亲求和。”

    “敢问尤先生,这是何道理?”

    “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大燕休养生息,自然要让大齐百倍偿还。”

    尤瑜想都没想,直截了当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难道你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能屈能伸的是王八,我大燕男儿顶天立地,为何不能站着生?”

    宋言这话落下,太和殿内的武将们纷纷叫好,与这些守着笔杆子的酸儒为伍,他们本就不屑。

    这些酸儒也多数看不起他们。

    尤瑜气得发颤,宋言居然将他比作王八?

    不过,宋言倒是对尤瑜有礼有数,

    “先生的大名,晚辈早有耳闻,今日机会难得,晚辈心中有诸多不明,先生不妨指点一二,解开晚辈心中的谜团?”

    宋言以退为进,深怕言语过激,一下子将尤瑜气死过去。

    尤瑜冷哼一声,

    “小辈虚心求教,倒也无妨,只是今日不合时宜。”

    此言一出,惠文帝微微皱眉,秦牧似乎看出了惠文帝的意思,连忙出声道:

    “先生德高望重,今日若是能够为小辈指点迷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秦牧能够理解尤瑜等人的做法,却不愿意与他们苟同,一方面不愿意牺牲秦般若,一方面也觉得此事还可以周旋。

    局面并非看到的这般难堪。

    他自降身份,抬高尤瑜。

    尤瑜即便再心高气傲,此刻也不得不道:

    “殿下言重了,能为殿下解惑,乃是老朽的福分才是。”

    天地君亲师,除了这天地之外,君主才是这天下最不能悖逆之人,至尊至贵,地位不可撼动。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了。”

    秦牧顺势而为。

    惠文帝不由投来赞赏的目光,秦风见状,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宋言,你有何不解,只管道来。”

    宋言低头想了一会,抬眼的瞬间,整个人仿佛不是置身与太和殿,而是在自家后花园一样,显得相当随意,

    “敢问先生,征天下者皆是武人,治天下者皆是文人,这文人如先生这般,该当如何定义为好?”

    此言一出,群臣先是一愣,随后又露出鄙夷之色,唯独尤瑜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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