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微微吟道: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
天灾国乱兮人无主,惟我薄命兮没戎虏。
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寻思涉历兮多艰阻。
四拍成兮益凄楚。
吟声刚落,司马允略有几分伤感落幕地亢声接着吟道: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
雁高飞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冷冷兮意弥深。
吟罢,已是感伤胸襟,勉强笑道:“涉历多艰难险阻,实乃我一生写照,但愿能早日得些转机吧!”
石寒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司马允竟真能背诵出来其中这么长长一段。
不禁拍马赞叹道:“不期大王与前朝蔡文姬还有同频共振,琴瑟和鸣,对此辞竟能背诵滚瓜烂熟于胸。”
“此非弹词弄曲,伤春悲秋之时,”秦王司马郁笑道,“父王,咱们还是先喝了血酒,早立了盟誓。”
见司马允面容惨淡地点头,石寒又禀报道:“大王,或许还有一人,也与我等同病相怜,可以一并拉来造反。”
“还有谁?”司马允眼中一亮,异彩乍现,惊异地问道。
石寒想想,似乎又觉不妥,但转脸看向司马允时,见他正一脸期待地望向自己。
只得笑谓道:“上次由我引见来见您的南匈奴五部大督都刘渊,他目前仍滞留在京城为质,还开了一家好大的纵横欧亚商厦,几乎在四通市垄断胡商贸易。”
“他也是苦司马伦和孙秀朝廷久矣,一心只想脱身之计,盼早日回归他的南匈奴本部,然后召集整个族群举事,自立为王,好重新恢复他堂堂大匈奴昔日之荣光。”
“或许大王可以拉他来入局,想必他也是十分乐意的。”
为求自保,巴不得联结起来一切能联结的力量才好。
司马允有些急病乱投医,哪有不允之理,当即点头一口答应了。
说着众人一同出来了大殿,到达院子里,见一切已准备就绪,司马允接过了仆人捉来的大公鸡。
司马郁则摆好了四只大瓷碗,又启封了酒瓮,将四只大碗里都倾倒满了碧绿琥珀般的美酒,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四溢扑鼻。
司马允又接了仆人递过来的小刀,一刀割断了大公鸡的喉咙。
眼看鲜血流出,司马允赶紧将鸡血分别一一滴入四只大酒碗中,瞬间鸡血将四碗美酒都染红了。
用过的鸡被仆人再次接了拿走,司马允揣起了面前一碗血酒,向石寒和张方道:“石牧官,张将军,来,我们一起干了此碗血酒,从此缔结攻守进退同盟,决不允再反悔,若有违今日之盟誓,天人共戮,不得好死!”
石寒、张方和司马郁都揣起了血酒,一同发誓道:“若有违今日之盟誓,天人共戮,不得好死!”
说罢四人一仰脖,俱都饮尽了碗中血酒,又一齐将碗都砸在了大院中的假山石上。
然后,四人的四双手都紧紧叠握在了一起,各自相顾,一齐豪放大笑。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四人又一同回了正厅东厢,掌起灯烛,一起说话吃茶。
同时,淮南王府也在准备今日四人缔结同盟的晚宴。
“石牧官,你今日下午急匆匆地就率众进了城,来投奔我,今晚定是打定了有什么行动计划吧!”司马允又笑呵呵地起身问道。
“正是,我决定今晚就要展开绝地反击,彻底与司马伦和孙秀决裂叫板,还以颜色!”石寒脸上颜色不是颜色,气呼呼地坐下。
司马允顿时来了兴趣,急问道:“准备今晚如何干?你说句话。”
石寒也不暇理会司马允的故示殷勤和怂恿意味,铁青着面孔道:“我准备今晚去偷袭火焚洛阳城中武库,倘若还有可能,将太仓也一把火烧了干净!”
“啊!”司马允或许没想到石寒如此胆大包天,这可都是烧毁他司马氏皇家之物,他还有点感到肉痛可惜,颇为不舍。
“你怎么了?”石寒不解的问道。
石寒亲眼所见上次他的淮南王府被司马伦和孙秀夜晚发兵偷袭,发生这种龌龊事,早已经到了没有可以调解回旋的余地。
不知道他朝不保夕,如履薄冰,还发出这种耐人寻味的惋惜感叹干什么。
司马允又拿腔作势,脸上颜色一黯:“没什么,毕竟我也是出生于司马家宗室,只是有些于心不忍罢了。”
“大王,你千万不要有此犹豫不决之念,现在你我都是司马伦和孙秀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石寒谆谆善诱。
“是吗?是啊,”司马允略一怔,喃喃自问自答。
“我们早已被生生掐绝所有退路,岌岌可危,朝中的一切资源也都被他们所掌控,更是对我们的最大威胁。”
似乎在驱散自己脑袋中的不忍心,司马允冷冰冰说道:“可笑本王到了此时还看不清形势,石牧官,你对本王告诫的是。”
“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有不断地慢慢蚕食,削弱他们,才对我们最有利。”
“是这个理,既然决定了造反,就要狠心贯彻到底。”
“上次你府中夜晚遭袭的教训,你还记得吧,想过那后果的惨痛吗?人家压根就没念及我们的生死。不过,我们又岂能容人如此欺辱?我们与司马伦和孙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已水火不容。”
“石牧官,你倒是提醒了我,坚决不能再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今晚的计划我必须要实施,用实际行动告诉司马伦和孙秀,我也不是好招惹的,招惹了我必须要付出惨痛代价。”
司马郁还是太年轻了,掩饰着激动不安的心情:“那敢情好,看来今晚还有场大戏,我们决不能只在这里隔岸观火,看着你们在演绎!”
石寒处变不惊,面上毫无波澜:“当然,我已经叫人去通知约定刘渊了,在洛阳城中,他也有一股不下于你、我的势力!正好也借他之力,今晚我们联合一起将洛阳城中再翻它一个个儿,此不亦人生之快哉?”
“石牧官,他会听你的拉拢,可靠吗?”
尽管已有思想准备,司马允脑海里还是轰然一声,暗叹自己还不如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真是后生可畏。
但这都是在蹧蹋他司马家族的积蓄和资本,实在心里过不去彻底背弃家族,成为千古罪人的这道坎。
司马允强自镇定咬牙说道:“或许这些能留着我们将来翻盘后所用,现在全毁于一旦,真有我们掌权的那天到来,捡这个烂摊子,不啻于自吞苦果,不知又该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