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着酒呃,口中喷出的白气中都是呛人的酒臭味,还在瞪着眼找座儿。
马大嫂慌得忙迎上去,满脸堆起笑说道:“申家四位爷,您们好,今儿个怎地这么巧,就一块儿凑齐了呢?”
又马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欲要引导他们入座:“欢迎驾临我们这小生意摊子,地方儿小,客人一多,就有点转还不过来,还请四位爷将就着点了,这边桌子洁净,请到这边坐!”
四人中年长一点的身材墩实,长着刺猬一样的络腮胡子,冷笑一声道:“我们申家四弟兄是县衙陶户曹指定吃这块地面的,你就是这么待承的?”
又指着石寒的桌子笑道:“叫他两个挪挪,那边位置最好,在棚子中央,遮挡得严实,这一大清早的,隆冬寒气袭人,正好遮挡住了穿堂风过!”说着便要过来。
石勒带着一支鸳鸯队护卫就站在棚边,一见突然有人闯进来,存心要闹事,便使了一个眼风,他合着十余个侍卫不言声地凑近了棚子,围过来。
“这是我们包了的桌子,包桌二十大贯!”石方也是当惯了恶霸的角色,今天反被人欺负上了门,气得脸色发白,仰脸盯着四个大汉。
他正待发作,却突然感觉桌子底下的衣袍被石寒拉了把,遂转头看向石寒,见石寒正一脸看好戏的平静戏谑表情,漠然地打量着眼前恶霸四兄弟。
他方才不动声色,变脸翻书一样地又噗哧笑出声来道:“你们怎么这么横?就是不包,我们先来,你们后到,也得有个规矩呀!”
牛老板见状,早已过来,嘿嘿地笑着劝说:“大爷,您老人家一向体恤我们小本生意的……回头我给你老人家磕头、赔罪……”
牛大嫂当即抢过来,冲自己男人劈头盖脸断喝道:“你少啰嗦,爷们不比你有成色!爷们又是龙,又是虎,又是豹,又是熊的,会和我们这些蹦跶虫儿计较!”
又颐指气使对自己男人道:“——死老鬼,搬张桌子到这边来,一样遮挡得严,便再吹不到透门风了。”
“四位大爷,我们娘家他舅的四媳妇,还是乐平铺陶家坞姨奶家的姑娘呢!僧面佛面总得瞧着不是?”她连拉带拽地将这申家四兄弟拉到案桌边坐下了。
但这一来石寒倒了胃口,馄饨上来也没品着滋味,胡乱喝了两口便起身,将手中一个小笼包子“啪”地一摔,说道:”石方,结账,我们走人!”
石方伸手往怀中一摸,取出一贯钱来,随手拍在案几上,笑道:“我们老相识了,下回再来吃了,你再找吧!”说完和石寒起身便走。
牛大嫂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吓了一跳非小,又见石寒吃得不痛快,一大碗馄饨几乎没动。
她脸上又像哭又像笑,很是歉意地说道:“公子,扰了你进食,害您不痛快,实在是我们招待不周,这钱我不能收,您能下次再来光顾,做我们老两口的回头客,我们便要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哩!”
她把钱拿起来,要推还石方手中:“再说这一贯钱,也实在给得太多了。我们一碗馄饨在这饥荒年景的物价也才顶天了不过二十个大子儿,要是平常丰年,才不过五个大子儿,一贯钱我们实在受不起,没的要折了我们寿。”
一贯钱是一千个铜钱,石寒和石方这一桌充其量顶天了也不过百十来个铜钱。
石方属实是大方,一次性给得太多了些。
旁边申家四兄弟却已看热了眼,你看我我看你交换着眼色,申熊便起身过来,满面愤懑不平的凶恶之色道:“你二人成心与我们过不去不是?刚刚我们四人要你们座你们不让,偏偏等我们安置了桌几,你们就走人了,让我们闹心不是!”
“以为有钱了不起,还一出手便这么大方,故意恶心我们呢!”申熊说着劈手便去夺那贯钱。
“慢!”石方不等他摸到那贯钱,一把便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冷笑道:“老子的钱,你就敢光天化日地来明抢,谁给你的胆子?”
申龙、申虎和申豹早已霍地站起身来,申熊在石方手里挣了两下,恰似被老虎钳子夹定了一般,纹丝不动,便知来人臂力厉害。
申熊另一只手指定旁边石寒叫道:“大哥二哥三哥,日娘的这是一群从茌山那边流窜过来的贼匪奸细,看我们县城这边安宁富庶,想要来大举进犯,洗劫我们县城钱粮,先使细作来踩点探查,快拿住去陶户曹那儿请赏!”
申龙、申虎和申豹兄弟仨齐齐怒吼了一声:“兄弟说的是!哪庙的神?吃供享吃到我们地头了!”
“任你们在山寨里充大王,能够呼风唤雨,横着走,到了俺们县城里,你就算是条龙也得给我倦缩起来。”
“老大,老二,你们废什么话?他们是茌山甯黑的贼匪奸细,想打我们茌平县城的主意,前来探查踩盘子的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申豹说着扑身便上,把石寒刚刚坐过的饭食案桌踢翻在一边。
马大嫂要上来拉,却被丈夫死死拉扯住,哆嗦着嘴唇,颤抖好言相劝道:“婆娘,得忍且忍,忍得一时风平浪静,咱们谁也招惹不起……”
石寒见石方仍旧扯定申熊不放,申家老三申豹又哇哇吼叫着扑了上来。
于是一个眼风扫了一下,石勒带着自己几个胡人兄弟“呀”地大叫一声,猛扑过来。
再加上石勒也不是个息事宁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良善之主,他带着一帮兄弟“嗖”地一声,顿时一个鸳鸯阵火速排开,冲击向了对面申氏四兄弟。
眨眼之间,申家四兄弟人仰马翻,一个个被掀翻在地,或摔得四脚朝天,或扑了嘴啃屎,又或者抱头在地打滚……脸上都像开了果酱铺子一般五色俱全。
集市上本就热闹,这时天光大亮,赶早市的人越聚越多,顿时,看热闹的人们“唿”地围了过来。
申龙、申虎、申豹和申熊都是本地的恶霸地痞子,也是五斗米教的当地信徒,又与当地县衙官府的恶吏酷吏勾结。
虽然多重身份,是地方上鬼见愁一样难缠的流氓无赖,但却也只跟着走江湖的学过几手野鸡把式。
或许对付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欺负欺负老弱妇孺良善还成,却哪里禁得起石寒手下这些专门操练精熟的精锐军士们的拳脚?
申虎被打得鼻青脸肿,吃痛不住,抱头大叫道:“兄弟们,这些个家伙人多势众,拳脚厉害,我们不是对手!”
申龙赶紧呼喝道:“什么他妈x厉害?去,叫咱们背后撑腰的陶曹户,让他带县兵衙役来抓捕这帮贼人。”
“一一你们有种,一个也不要走!”他握拳叉腿地支着架子,拿眼觑着石方,就是不敢再上。
“好,就让你们去叫人来,我们就在此候着!”石寒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又回头冲石方、石勒道,“行了,给个教训就够了,放了他们离去罢,看能叫来什么帮手收拾我们?”
“是,公子!”石方和石勒答应一声,就命手下众人放开了手。
任申家四兄弟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地钻进围观热闹的人群里,片刻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公子,你们趁机赶快离去吧,”牛大嫂眼看申氏四兄弟走脱,立即上前来忧心忡忡地好心提醒石寒。
“他们四兄弟仗着人势,不但是县城市井间的青皮混混,整日间拉帮结派,游手好闲,到处收取保护费。”
“更是背后有县吏撑腰,让他们负责抽成城中市场商户的出摊费,卫生杂税费等等,他们是黑白两道交通,通吃的主,号称人间鬼见愁,阎王见了都要脱层皮。”
“牛大嫂,无妨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背后倒底是哪个县吏在为他们撑腰,看来县衙里被这些胥吏搅得是乌烟瘴气,也是到了该要好好整顿的时候了。”
石寒略无在意,眯缝着眼,收敛着冰冷的杀意。
见他这样,可急坏了牛老板和牛大嫂妇夫,他们是普通市民百姓,是真惹不起啊,心里提心吊胆。
就在这当儿,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还未散尽,又引来一阵骚动,只见刚刚被揍得最狠的申豹,已经引着一大队刚刚纠集起来的数十人青皮游手,一股脑地包围了上来。
这阵仗还真能唬人,人多势众嘛。
“小子们,这是我们白虎会的三当家,现在我们来了好几十近百兄弟好手,我看你们插翅也难逃了。”申豹见到石寒众人还在,顿时喜出望外,恶霸本性再次爆发出来,嚣张得很。
申豹又赶忙哈巴狗一样向那众青皮游手中领头模样的恶汉点头哈腰汇报:“三当家的,就是这些人竟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闹事,还打坏了我们四兄弟。”
“这些人真敢这么大胆?”那白虎会三当家的说话阴阳怪气,显得他更加邪恶。
“你们家三个兄弟不是去叫陶户曹招县兵衙役来抓捕他们了吗,我们不必急切行动,先包围住他们,别让他们逃跑了,只等着陶户曹率领官兵队伍来上演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