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院外传出脚步声。一伙人走进了院子,确切说是全村人听到消息都来了。全村老少院里院外围的满满的。
沈晨忠是村里的第一个秀才,他深知认字的重要性,回家来总用多余的时间教孩子们认字。沈家村的孩子大点的多多少少都认识几个字。孩子们开心,大人也感恩沈孝忠。听说他出事了,几乎家家全家出动。
沈老汉兄弟俩听到声音赶紧走了出来,里正岁数大了走的慢点。陈氏和几个妯娌也陆续走了出来,沈晨翔扶着沈玉,抱着沈晨晖也走了出来。沈孝益被何氏扶着也走了出来。院子里,沈孝忠浑身是血的躺在一块木板上,面色蜡黄,早已经失去了生机。一家人顿时痛哭起来,沈老汉佝偻了腰,一下子老了十来岁,这个二儿子是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承担了家里孩子们的所有开销。一下子失去的不只是儿子,还有心里的支柱。陈氏坐到地上号啕大哭,“我的儿啊,那个挨千刀的害死了你啊,我苦命的儿子。”
沈晨翔兄妹三个蹲到父亲身旁,沈晨翔和沈玉默默的哭着,沈晨晖拉着沈晨忠的手哭着说:“爹,咱们到家了,你起来啊,起来陪陪晖儿,晖儿害怕。”一时间所有人都掉了眼泪,女儿更是哭出了声,咒骂土匪猖狂。
里正和沈家族长对望了一眼,“准备后事吧。这可是我们沈家第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族长叹息一声。“把孝忠抬进屋里收拾干净,他的后事我亲自安排。”说完老族长就指挥人搬的搬抬得抬,报丧的报丧。
“祖爷爷,我来亲自收拾我爹。”沈晨翔站在族长跟前,一张小脸紧紧绷着,衣躬扫地。
“孩子,你以后是要考秀才的人,这些事还是让你的叔叔伯伯来做吧。”他们这里有这个风俗,认为收拾死人是很晦气的事,会给自己带来霉运,这种事都不愿做,有的人还专门挣起了这份钱。
“祖爷爷,孝道重于天,爹是为了护我们没的,我相信他也会保佑我平安。”沈晨翔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文人傲骨初现,气质卓然。沈玉抱住沈晨晖默默的站在身旁,支持着沈晨翔。
老族长站在那里和沈晨翔对望,他从这个孩子眼里看到了坚持,倔强。说实话,这么多年了,鲜少有人这么和他对立,从来都是他说了啥是啥。他在心里说,这个小子不简单,以后必成大器。“好,那就你亲自来。”
“谢谢祖爷爷。”沈晨翔三兄妹使了一礼道。“玉儿去打水,晖儿你和我进屋帮忙。”
“是,哥。”沈玉答应一声转头进了厨房。她在前世也做惯了农活,烧水做饭不在话下。厨房里锅很干净,沈家人都很勤快,厨房里收拾的井然有序。沈玉添了一盆水,坐到锅前就烧火。
“玉丫头,让伯娘来烧火吧。”一位大娘过来说道。沈玉从脑海中知道这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是大爷爷家的二伯娘。这个二伯娘的儿子在寒山书院读书,二伯和父亲关系非常好,对他们家多有照顾。
“二伯娘,让我自己来吧。”沈玉没有动身。二伯娘看到她很瘦就没有说什么“我给你递柴吧。”两人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吭声。
水一会儿好了,沈玉自己掏了水,端着水进了屋子。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个沈孝忠很了不起,很爱这个家,一家人都很崇拜他。沈玉也从心底里敬佩这个人,所以他们都想亲自动手把自己的父亲收拾干净,好让父亲清清白白的走。
沈玉进屋时沈晨翔兄弟已经脱了父亲的衣服,屋里站满了男人。大爷爷家的大伯过来伸手说道:“玉丫头,我来吧,你在外边等着。”
沈玉没有松手,“我可以。”老族长看了一下摆了摆手,大汉退到了一旁。沈玉打湿了毛巾,递给沈晨翔沈晨晖一人一个,自己也拿着一个。兄妹三人一人擦一个地方。他们擦的很仔细,很干净,不放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擦干后沈晨翔又进了他们二房的屋子,从屋里找出来一套干净的里衣给父亲穿上了。外边应该穿寿衣,倒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只能明天再买。于是就在上面盖了个单子,兄妹三人跪在跟前默默守灵。
“这日子没法过了,这的花多少钱啊,我不活了。”屋外传出来了哭闹声。
“你让什么,还不回你屋去。”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沈孝海你喊啥喊,老娘嫁给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饱饭,跟着你吃苦受累一年也见不着个钱毛。你弟弟活着金贵,死了也金贵吗?一个死人还买好的寿衣,好的棺材。还让不让活人活了。”院外孟氏坐在地上撒泼。
“太不像话了,孝忠是咱们村的第一个秀才,怎么就不能用好棺了。”老族长也生气了,拄着拐杖怒喝道。
“好棺材的多少钱你知道吗?五两银子,五两啊,家里有钱吗?刚才抓药都是赊账,猴年马月还上还不知道,这又要最好的棺木。曦儿过了年交学费的钱还没有着落,我不管,你们要是用好的寿衣棺木我就分家。”孟氏也嚷着,急红了眼。
“什么,老人在不分家你不知道啊,看我不打死你。”沈孝海一听孟氏说要分家怒了,上前就要打孟氏。
“你打死我算了,反正也不能过了。”孟氏也往前凑,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大家纷纷上前拉架。
“族长你看这事?”里正一看闹得不像话,就赶紧打圆场。“要不就买个次点的棺木吧,孩子们上学还的用钱。”
“老二家的账我们不还,我要求分家。”孟氏得理不饶人,嚷嚷着要分家。
“看我不打死你,沈孝海举起巴掌要打孟氏。”
“不分家我不活了。”孟氏说完就往墙上撞去,大家纷纷拉架,院子里闹闹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