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斟词酌句,黑曜石般的眼眸转了转,转瞬发现面前的男人微微垂着头,依然看着自己,目光炯炯。
“也挺好的。”
顾承安神色未变,也不知道满不满意这个答案,长睫一闪,又掀起眼皮盯了盯远处的一群人,“你倒挺会糊弄人。”
难不成以后别人给她介绍对象,也是人人都挺好的?
苏茵不清楚顾承安的心思,只当大佬就是这般变幻莫测,全然没放在心上。
转头又去忙碌自己的事。
白天看了书,帮王奶奶给院里种的菜浇水,王采云从军区医院退休后便爱上了种菜,家里小院中种着黄瓜和豆角,长势不错。
缠绕的藤蔓为小院勾勒出阴凉的木架子,搬张木椅放在木架子下方,遮阳歇凉,倒是惬意。
“你这孩子手倒是巧。”王采云上了年纪,视力不算太好,得戴上老花眼镜,金丝边镜架下是一双有神的双目。
苏茵正继续自己的织毛衣大业,听说京市的天气说变就变,估摸再有一个多月就凉快下来,“王奶奶,您喜欢平针还是高针的?我给您织件好看的。”
“我都喜欢,不挑!”
“我这估摸比不上百货大楼的款式好,都是以前跟我姨奶奶学的老款式。”
“老款式好,现在新的那些花里胡哨,我还不惦记嘞。”
苏茵准备织五件毛衣,顾爷爷和顾叔叔是蓝色和黑色的,大气沉稳;给钱阿姨织的是红色毛衣,特意选的绛红色,比正红和桃红多了几分优雅;给王奶奶准备的是温柔的浅黄色,看着便暖融融的;给吴婶的则是青色,颜色深做事不怕弄脏,又带这些亮色。
至于顾承安,为了避嫌,苏茵没准备。
顾承安从外面办事回来,刚踏进院里便见着自家小院里,枝枝绕绕的藤蔓下,一老一少靠着木椅,一个在读报,一个在织毛衣,画面十分和谐。
奶奶和苏茵讨论起来织毛衣的针法,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挺会织毛衣,心得颇多,两人凑近说话,顾承安能听到苏茵温柔平缓的声音,像是叮咚泉水点滴坠在石面。
“奶奶。”
“承安,下班啦。”王采云见着孙子高兴,左右看看,便进屋找吴婶商量晚饭加个菜,要给孙子多补补。
院里剩下两个年轻人,顾承安走近正认真织毛衣的苏茵,稍稍弯下腰,看着她身边各个颜色的毛线,一团团,长长的线绕在两根棒针上,经过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来回动作,便成了毛衣上的纹路。
“织毛衣呢?”
“嗯。”苏茵颔首,抬眼看他一眼,又垂头继续忙碌。
“我的不用太麻烦,简单点就行,就要黑色吧。”顾承安唇角上扬,看着那团黑色的毛线,心情大好。
“啊?”苏茵这回放下手中活计,“我没准备给你织毛衣。”
顾承安:“...?”
“苏茵同志,你什么意思?合着家里谁都有,就我没有?”顾承安坐到奶奶刚刚的位置,翘上二郎腿。
“你别误会,我是想着我要是给你织毛衣,太容易让人误会。”尤其是让辛梦琪误会,不过这话她暂时不好说,“你不是很厌烦当年的娃娃亲嘛,我理解的,你放心,所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顾承安张张嘴,看着苏茵一脸严肃认真地解释,似乎真是这么想的,而且是真心实意在为自己考虑。
呵,想得还真周到。
“不过,到时候我给你家里其他人都送了毛衣,唯独没给你,确实不太好。我想过了,我给你买糕点吃,行吗?”苏茵想起上回顾承安找糕点吃,应当是喜欢的,再说,送这个不容易被人误会,吃过就没了,也不会一直存在。
顾承安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两条大长腿占据着巨大空间,“一点吃的就想把我打发了?”
苏茵:“...?”
大佬年轻时候怎么这么小气,他不应该很想和自己撇清关系嘛。
苏茵有些理亏,没再说话,只歪头看着他。
歪头默默看着自己的苏茵,小脸白净,眼神清明,却好似有什么魔力,看得顾承安心跳快了几分。
“你也给我买个礼物吧,等我想好跟你说。”
苏茵没想到顾承安还真计较上这个了,闻言只能点头,想起他平时出手那么大方,却又紧张起来,这人不会让自己买个很贵的礼物吧。
见苏茵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承安看穿了她的心思,起身笼出大片阴影,扔下一句转身走了,“放心,不会很贵。”
呼,那还行。
苏茵继续埋头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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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苏茵织了会儿毛衣,想起和何松玲的约定,起身往何家去。何家门口热闹,青年男女各分一团,一群人正说着话,便见到李念君路过,何松玲忙叫住人。
“念君姐,我们正说明天去趟供销社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念君还没回应,就听到另一侧的胡立彬抢先开口,“她肯定不去。”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李念君瞪他一眼,“孙正义回来了,你说话不小心点,当心被打。”
“你!”胡立彬听到这话小像是炸毛的猫,“我看你就不像个女的,整天还要打人!你跟孙若依学学行不行?人家多好看多温柔啊。”
“你凭什么管我?”李念君回敬他。
过去几年,胡立彬和孙正义打过两回架,一次被顾承安救了,顾承安狠狠打回去,一次被李念君救了,李念君从小和她爸学了几招,有些拳脚功夫,打不过孙正义,却是也哄骗着把人带走了。
这事儿,一直是胡立彬难堪的往事。
何松平和吴达在一旁听着两人吵嘴,熟悉得很,没有半分惊讶,转头却是忧虑起来,“孙正义回来了,会不会找安哥麻烦啊?”
“十有八.九会。”
“孙正义?”苏茵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再一回想,便想起来这人是书中顾承安的死对头,“他不是大院里的吗?怎么从外面回来。”
何松平现在拿苏茵当半个自己人,那是知无不言,“他在安哥身上栽了跟头,被他爸扔乡下老家反省去了,现在三个月了才回来。”
孙正义是副领导的儿子,出身好,长得壮实,人也霸道,从小就爱欺负大院里的小孩儿,就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喽啰也没少被欺负。
大院里唯一敢和他叫板的只有顾承安,偏偏孙正义还打不过他,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便一直敌对着。
三个月前,孙正义在街上遇到个返城女知青,一时兴起,非要上前便要和人说话,顾承安看到把人拦了,女知青这才脱身。
孙正义原本以为这个小插曲结束了,谁成想,他爸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原本孙正义就不消停,听说了这事儿,更是来气,当即把人扔乡下老家去了,让他不准回京。
孙正义在京市城里吃香喝辣的,哪里受得了乡下的苦日子,就粗粮便烦得他吃不下饭,琢磨着肯定是顾承安举报的自己,好不容易挨了三个月回来,看顾承安自然更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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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七点,顾承安蹬着二八杠从房管局出来,今天上头有领导来局里视察,一行人耽误许久这会儿才下班。快到军区大院时,迎面遇到几个蹬着二八杠的青年,同样身穿绿色军装的人,见到顾承安便嗤笑一声。
“哟,我当谁呢,原来是顾承安啊。”为首的一人块头大,肌肉绷紧在军装下,面目凶悍,正是顾承安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孙正义。
“好狗不挡道。”见到许久不见的老熟人,顾承安没什么意外,只停下二八杠,左脚闲适地杵在地面,右脚蹬在车轱辘上,瞥他一眼。
“你...”孙正义凶神恶煞,又看向自己身边的侯建国,“你之前打我兄弟,怎么算?”
“你兄弟犯贱,我帮你教训他,不该你来谢我?”顾承安脚踩在脚踏上,身子靠后,抬了抬下巴,眼神冷漠。
顾承安一句话把孙正义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扭了扭脖子,更显戾气,“行,顾承安,咱们不计较那些。对了,我听说你那乡下的娃娃亲对象来了,你不是最讨厌嘛,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要不要兄弟帮你解决?”
提到娃娃亲对象,顾承安眼神倏地变冷,握着二八杠把手的手也紧了几分,冷冷道,“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呵。”孙正义怨念颇深,刚想下车却被匆匆赶来的表哥闻军拦住。
“正义,舅舅怎么说你的,你还想挨打?”
“哼。”孙正义朝着顾承安的方向冷哼一声,“算你今天走运。”
呼啦啦一群人蹬着二八杠离开,顾承安这才继续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