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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抢人

    稳妥起见,方临此次扩建的厂坊,仍是织造坊,今日,过来工地上视察。

    这片土地,正是颜知府批下的土地,就在‘第一良品织造坊’临近,颇为方便。

    “大人!”

    党主事带来一个好消息——第一良品织造坊运转稳定,这家伙用的顺手,方临就暂时抽调过来了。

    “按大人您的吩咐,这两天已经在招募工人,我把过关,招进来的清一色的熟练工,等厂坊建成,立刻就能全力运转。”

    对织造坊来说,小白新手和熟练工,完全就是两个不同层次的概念,效率、良品率天差地别。

    “这些人都是从谷、马、邵、段四家厂坊过来的?”

    “是,大人睿智。”

    党主事笑道:“咱们厂坊打下的基础好,福利全城人都知道,再就是您的名声了,在咱们淮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若只是方临的名声,这边工钱稍高一些,还不一定能吸引那么多熟练工跳槽过来,毕竟,他们也要考虑和这边新建厂坊的距离,还有在原本厂坊做熟了,跳槽时间、精力的成本。

    而他们之所以能下定决心过来,更多是在于那些实实在在的福利:宿舍、技能培训班,前者解决自身问题,保障没有后顾之忧;后者,赋予下一代希望。

    人都是趋利的,谷、马、邵、段四家厂坊给不了这些,他们跳槽可不是自然的么?

    “咱们厂坊的福利,经过工人们自发宣传,如今全城都知道了,这次招人,来的人极多……说句不客气的话,新人直接不要,就是熟练工,咱们都得挑挑拣拣、优中选优,普通的都不行,非得那些有着积年经验、极优秀的。”

    ‘这么说,谷、马、邵、段四家厂坊变相成了我的人才培训基地,这一次,直接将他们最核心、最精粹的人挖过来了,恐怕四家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方临也不可能放着这些人不要,拒绝送上门来的好处:‘我这边早有准备,就看他们如何应对了。’

    ……

    最近,淮安城中除了《西游记》第二部的火爆外,最引人瞩目的就是方临的厂坊扩建招人了。

    如今,城中谁不知道,方临的厂坊福利极好,论起吸引力,都赶得上书肆、粮铺这些店铺中的体面活计了。

    可惜,这次招募大多都是纺织熟练工,若是新手,除非有一些识字、算术的才能。

    总体来说,还是人多、活计少,另有谷、马、邵、段四家厂坊的工人跟着卷,一个名额难求,还要找关系、走人情。

    ……

    最近,田五心情极为不错,厂坊食堂说书《西游记》第二部,他听了,回去和妻儿们说,每日晚上回去,妻儿都是早早坐下,期盼看着,一家之主的价值实现,极为满足。

    再就是,厂房扩建,对外招人,城中许多人蜂拥想挤进来,而他自身早就方临厂坊工人的一员,心底有着不可说的自豪感、优越感。

    这日晚上,田五回来,带了厂坊食堂的炒大白菜,虽然其中没有肉,但是油水足,已然是田家难得的美味,一家人吃着饭,说着今天听到的说书,会使三昧真火的红孩儿,连大圣都惧怕三分……

    妻儿们听着精彩的故事,目不转睛。

    这时,从前的街坊叶坪找过来,手上拿着个纸包。

    ——这人和他是同村,当初是去晚了,方临的‘第一良品织造坊’已经招满,只得去了别的厂坊。

    “叶二哥,坐,吃了没?坐下吃些吧?”

    “不了,不了,吃过了!”

    叶坪听了,摆着手,有些尴尬,这时代粮食珍贵,在饭点去别人家,其实有些恶客意味,他也是算着时间,只是没想到今天田家因为讲说书晚了一些,还没吃完。

    “叶二哥,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哟,这是红糖?”田黎氏说着,发现纸包中竟是二两红糖,如此贵重东西,连忙揣回去。

    田五也是说着:“这般好东西,可是使不得。”

    “使得,使得。”叶坪吭哧着,脸色涨红,终于说出来:“听说你们厂坊在招人,我就琢磨着,能不能进去,想请帮帮忙……”

    上次错过方临的厂坊,这次可是再也不想了,这才一咬牙,肉疼买了二两红糖,过来走人情。

    大夏这片土地自古就是人情社会,他和田五一样,是逃难从下面村里过来,也没什么背景人脉,骨子里的不自信,让他下意识就想着找同村出来、如今‘发达’了的田五,走走人情。

    ——是的,进入方临厂坊,如今住进了宿舍,还将儿子送进‘技能培训班’,在叶坪看来,田五已经算是发达了。

    “我就是個普通工人,连管事都不是,哪有那个本事?就是管事,也不行啊!”田五有自知之明,做不到的事情真不敢胡乱应承。

    叶坪也是有点情商的,还是将红糖塞了过去:“是我难为田五哥了,不能介绍进去,和我说说也行,心里有个底。”

    田五听了,这才收下,说道:“我听说,这次招人,就是看本事,具体考核……只要能考过去,就收……哦,还有不能是以前辞退的,麻旺就考过了,可因为是以前辞退的,也没要。”

    麻旺,曾经也在方临的‘第一良品织造坊’做活儿,后来因为懒散,没有三次达到定下的基准线,遭到辞退。

    再后来,这人看到方临厂坊福利越来越好,后悔了,想要回去,使了很大劲也没能成,这次扩建招人,去考核通过了,可还是因为以前的记录遭到黜落,后悔得大腿都拍红了。

    “叶二哥在你们厂坊,也是优秀工人,是有本事的,想来能成……”

    叶坪所在的厂坊,是马家的,模仿方临这边也设了‘优秀工人’,不过抠抠搜搜,各种福利都是缩水版。

    “我们厂坊,哪比得上方大人的厂坊?这次就盼着能进去哩!我家的菜伢子,想着给他谋个出路……”叶坪说着,心中也是有了些信心,他是踏实肯干的,在厂坊从没偷懒,手艺练得不错,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

    像是叶坪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谷、马、邵、段四家厂坊几年、十几年中培训出的最优秀的熟练工人,这些精华飞快向着方临厂坊汇聚。

    ……

    谷家。

    谷同仁近来一直在关注方临动静:“那位方佥事又是扩建厂坊,又是要应用新技术,这是来势汹汹啊!”

    “是啊,爹,看来这次,咱们是不得不斗上一场了,哪怕只是生意场上。”谷士屿感叹。

    “老爷、少爷!”这时,常管家突然进来,汇报道:“这几天,咱们厂坊工人走了不少,离开咱们这边,转头就去了那位方大人的厂坊。”

    “这群泥腿子……真是岂有此理!”谷士屿听了,顿时怒不可遏。

    是的,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方临,而是生气那群跳槽的工人,对他们大恨——以前,你们在我家做活,吃我们谷家的,喝我们谷家的,现在人家方佥事放出招工的消息,立刻离职,屁颠颠跑去人家那边了,你们的忠诚呐?忠诚呐?忠诚呐?

    这就好比:自家田地的韭菜,自己将自己的根拔了,跑到对头家地里种下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谷同仁作为谷家家主,经历过大风大浪,倒是冷静些,问道:“这些走的工人有多少?”

    “大概不到一成……”

    “那还好。”

    谷同仁、谷士屿都是松了口气。

    如今城中大环境,还是不缺人的,这一成半成的人,很快就能补上,影响不了大局。

    “不是,老爷、少爷,账不是这么算的,离开的那些工人,都是骨干工人,咱们厂坊最优秀的,就算是招新人补上,也会效率降低,成本增加,持续很长时间……其实,其他次一些的熟练工人,也不是不想走……”

    常管家这话没说完,不过,谷同仁、谷士屿父子俩都能明白潜台词:那些稍次的熟练工,不是不想走,而是达不到那位方佥事的招人水准,现在不过是骑驴看唱本,说不定等在他们这儿锻炼纯熟了,再一遇到机会,拍拍屁股就跑了。

    这真是……何等尴尬,何等侮辱,他们谷家就那么不得人心么?

    “那位方佥事,这是专门捡‘最出挑的’收,咱们这边锻炼、培养出来,他立刻摘桃子,这是将咱们谷家厂坊当成培训场坊了啊!”

    谷士屿说着,都险些被气笑了:“不能这样下去,爹,咱们得想些法子,阻止这种事情……对了,常管事,那些泥腿子没有签订契书么?”

    “少爷,是这样……”常管家解释着。

    原来,从前工人少,劳动力最稀缺的时候,大概就是方临一家刚逃难来到府城那段时间,的确是让厂坊工人签订长久契书的,不过,那个时候,也在各方面让利了,如工钱、如伙食种种。

    后来,不是人多了嘛,这些好处谷家不想给了,好处没了,还想让人家长久契书?人家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答应。

    谷家也没勉强,一是,人多活计少,也没必要将人给强留着,你想走,多的是人愿意填上坑位;二来,好处少、义务多的‘霸王条款’,明显违背公平原则,蒲知府是有道德的,官司打到他那里,必然不会认可。

    “现在是颜知府,可不是什么蒲知府,能不能……”谷士屿言下之意,还是想威逼那些工人,签订霸王契书。

    “屿儿,此法不可。”

    谷同仁摇头道:“若只是那群泥腿子,这位颜知府,大概率是偏向咱们的,可还有那位方大人,对方和颜知府正打得火热……再者,这个关口,拿出来这一套,会刺激那些泥腿子,让他们加速流失。”

    “那联络马、邵、段三家出手呐?现在,也不是咱们谷家一家受损失,他们三家厂坊最出挑的工人,也都在往那位方佥事那里去吧!”

    “是这样,不过,少爷,已经联络过三家了,只是他们目前态度暧昧。”常管家赔着小心道。

    “呵,这是看那位方佥事不好惹,而我谷家又厂坊规模最大、损失最重,想让我谷家挡在前面,做出头鸟,干得罪人的事。”谷士屿怒声道。

    “唉,那就如他们所愿,咱家先出头吧!”

    谷同仁道:“那位方佥事,又是应用新技术、又是扩建厂坊、又是招募熟练工人,可归根结底,这些尚未运转起来,目前规模仍比咱家织造坊小,织造坊这种东西,规模越大,成本越低,再考虑上那位方佥事给那群泥腿子们的高福利,对方成本是要高出咱们谷家一大截的。”

    “另外,织造坊是上游,这些生产出来的货,终归要销售出去,才算是利润,而方佥事没有船队,如今出货源只有两个,一个是与杨家合作的南洋船队,一个是徐阔老牵线的马家的船队。”

    “这种情况,咱家大可以压低价格,抢了那位方佥事的出货途径!”

    对南洋船队、马家船队来说,方临、谷家都有背景,不考虑其他因素下,那生意就是生意,有钱不会不赚,谁的价格低,就用谁的货呗!谷家这是将了方临一军,要么跟着降价,赔本赚吆喝,要么断了出货途径,将货砸在手上。

    可不要以为,断了出货途径就断了出货途径呗,大不了先将货囤在自己手上,等以后再卖——现实可不是游戏,没有什么无限仓库,且不说仓促之下哪里寻仓库保存,保存费用如何,只说保存中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那绝对是血本无归。故而,做生意都讲究一个‘货随轮转’,永远不要囤积大量货物在手中。

    “妙,爹这一手妙啊,在下游卡了对方脖子,那位方佥事福利再好,抢走再多工人,也无济于事。反而,生产越多,砸在手里越多,若是跟着降价,则是卖的越多,赔得越多。”谷士屿抚掌。

    谷同仁却是不像儿子这么有信心:“那位方佥事,行事不拘一格,如天马行空,往往能在颓势之中出神来之笔,且看看对方如何应对吧!”

    “此计若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咱家败了,对方展现出一统淮安厂坊、船队产业之势,到那时,想必马、邵、段三家也会出手了。届时,咱们四家联合,哪怕只用生意场上的手段,以本伤人,也能将对方按下去。”

    “是这个道理!”谷士屿颔首,深以为然:“他们三家也只想坐收渔利,同样不愿那位方佥事一家独大。只要对方表现出势不可挡的势头,必然会找咱们联合,到时四对一,优势在咱们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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