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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查抄

    谷家。

    谷同仁听闻洪水将自家酒楼、鱼塘冲毁一空,引动心疾,卧床修养。

    谷士屿、谷士旻兄弟二人,商量着谷家下一步如何。

    “如今,城外酒楼、鱼塘冲毁,就算洪水退去,那片地皮也是无用了。”

    经此一遭,谷家可不敢在那一片地域重建酒楼、鱼塘,不然像今年这般,再来一次,还不得气死?

    “范家有香露生意,那位方大人、马、邵、段三家有肥皂生意,皆是日进斗金,要是咱家也有一个此般产业就好了。”谷士旻眼馋道。

    谷士屿摇头:“这种下金蛋的母鸡,可不是说找,就能找到,还是想些实际的吧!先前,说是重做厂坊、船队生意,行商海外,可如今城中,这一行业那位方大人一家独大,咱们想要重开厂坊,招募工人都不容易,想找到人,必须拿出比那位方大人更好的待遇,可如此成本就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并且,再做这行,大概率会被对方针对,说不得在一开始,就会被挤死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谷士旻想了一下,冷哼道:“那就柿子挑软的捏!正好府城遭灾,咱们趁着这个机会,置办田产,将良田从那群泥腿子手中抠出来。”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说来,近些年买下的田地,一直是咱家最稳定的收入。”谷士屿颔首道。

    兄弟二人正在商量着,外面突然传来乱哄哄的声音。

    常管家慌乱进来:“大少爷、二少爷,大事不好,不知为何,官府的人突然过来,包围了外面,不容分说已经闯了进来……”

    府衙中有着不少谷家的人,不过这次行动,颜时登召集人手、说明目标后,即刻出发,根本就不给他们传讯的机会。

    “官府的人?”如谷家这般大家族,可不像是小民那般对官府畏之如虎,出去看到鳞次进入的衙役,谷士屿厉声道:“你等这是做什么,胆敢擅闯我谷家?!”

    “狗一样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谷士旻更是喝道。

    领头的捕头见他们如此侮辱人,冷硬的脸庞上,眉梢动了动,抽出腰间跨刀:“谷大少爷、谷二少爷,知府大人有令,查抄谷家,还望不要让我等难做。”

    他说着,挥了挥手,道了句‘上’,身后,衙役上前围拢。

    见到这群官府衙役如此大胆,谷士屿、谷士旻兄弟二人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

    “住手!”

    这时,突然一道略有虚弱、却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正是被丫鬟搀扶出来的谷同仁:“颜大人何在,让他出来见老夫?”

    “本官在此。”

    颜时登自然过来了:“谷家为一己私利,罔顾一城百姓之安危,破坏水利设施,在城外修建酒楼、鱼塘,致使我淮安爆发水患,今日本官为民请命,就要将尔等绳之以法,明正典型,以正视听!”

    按理来说,如谷家这种家族,家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的,潜规则不会直接动手,这次行动有些违背程序正义,不过,他有着背景,又值此救灾的要命关头,不在乎这些小节就是了。

    “好!好!好!”

    谷同仁老奸巨猾,到了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

    本以为,颜时登最多文过饰非,将决堤之责推卸到他谷家部分,在朝堂扯皮,本来对此已然有所准备,没想到颜时登会如此狠辣,不留后路,这么直接对谷家动手。

    他没说什么颜时登找谷家背锅的话,那没有半点意义,只是道:“老夫知道,大人此举有着筹谋银钱救灾的意思,争取将功补过,可颜大人身后是那位阁老,被阉党盯上,大人此举有用否?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不能将功补过,反而还得罪更多人,最终失道寡助,落得个凄惨下场。”

    通常来讲,谷同仁的话是有道理的,阉党会借着这次机会,拼命攀咬,尝试通过颜时登将他身后那位阁老拉下水,那位阁老多半会弃卒保车,如今颜时登做的这些没有半点用处,反而会多得一个谷家,极其不智。

    奈何方临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阉党这次有更大目标,要对范家等晋商动手,魏忠贤也盯上了淮安范家这一支的香露生意……这种情况下,局势又是不同了。

    只能说,谷同仁固然老辣,但信息差会让人做出错误判断。

    “这就不劳谷老爷担心了,来人,将他们带下去看押。”

    ……

    颜时登对谷家动手,听到下面人汇报查抄出来的银钱数字,都是为之瞠目结舌,吃惊不小,暗叹谷家可真是肥得流油,险些都忍不住要对范家动手了。

    不过也知道,目前还不是时机。

    按照方临的话说,范家不比谷家,有着主脉,要看朝堂动作,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更且,淮安范家这个支脉,乃是魏忠贤盯上的猎物,他们不好抢食。

    ‘也罢,就再留范家一段时间,左右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颜时登如是想着,大步出去,一只落水的蚂蚱刚从水洼爬出来,就被毫不留情一脚踩死。

    ……

    范家。

    “颜知府对谷家动手了?真是狠辣、果断。可惜,成也背景,败也背景,若是颜知府身后不是那位阁老,这次救灾有功,相比别的受灾州府做得好,或许也就过去了。只可惜,他背后是那位阁老,阉党会拼命咬死他,从而尝试将那位颜阁老拖下水!”范庆增摇头道。

    因为缺少的信息,他做出了和谷同仁相同的判断。

    “爹此言有理,颜知府此举何其不智也!”范其光认同道。

    范其辉问:“照这么说,颜知府这次必死无疑了?”

    “那倒也不是,若是颜知府在救灾中做到出类拔萃,远超别的州府,营造出‘事出有因、非人力可挽回’的假象,给那位颜阁老提供话柄扯皮,也未尝不能过了这一关……颜知府对谷家动手,可见选的就是这条路。只是,我并不看好,一则要在救灾中做到那般出类拔萃,何其难也,二则,那群阉党如疯狗一般,不好糊弄啊!”

    范庆增感慨着,拿这个例子教育两个儿子:“看到了吧,这官场上的事情,许多时候,不问对错,只看立场。”

    范启光一脸‘受教了’的表情,道:“这个时候,那位颜知府为了自救,已然疯魔了,咱家倒是不必掺和进去,任由他们狗咬狗吧!”

    若是平常时候,颜时登查抄谷家,立刻就会引得城中其余大家族兔死狐悲,抱团对抗,可现在情况特殊,以为颜时登乃是最后的疯狂,自然不会去招惹。

    “也是,无论如何,也牵涉不到咱家。”范其辉同样道。

    理论上来说,淮安决堤的确牵扯不到范家,无论是堤坝,还是城外那片区域的酒楼、鱼塘,都和范家不沾边,可这世上,还有一种罪名,叫作‘莫须有’。

    范家听过颜时登查抄谷家的事情,就放在一边,将精力用在灾后兼并土地上。

    ……

    马、邵、段三家听到,同样也只是惊了一下,就没过多关注。

    ……

    不过,颜时登查抄谷家,传入民间,尤其是在官方宣传下,可是影响不小。

    首先,震慑不法,府城遭淹,虽然如今洪水已基本退去,但造成的损失不小,更严重的是人心丧乱,秩序开始崩坏,但查抄谷家,这消息传出,顿时就重新树立起官府威严,将岌岌可危的秩序挽救回来。

    同时,百姓受灾,心中积攒了许多戾气,这次也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对谷家大骂不止。

    这种情况下,用过谷家的了名,再用谷家的银钱,拿来赈灾施粥,清理河道,给城中受灾百姓找些事情做。

    同时,约谈粮商,又动用常平仓,调拨粮食,平抑城中粮。

    不得不说,颜时登还是有本事的,尤其是,这次在‘项上人头’、‘乌纱帽’的威胁下,更是拿出十二分本事,种种举措实施,淮安城中很快趋于稳定。

    ……

    游朝东挽着裤腿蹚水回来,在门口刮蹭着鞋底的污秽,见媳妇过来,将手中三斤肉、一捆蔬菜递过去。

    “方大人给的?”

    “是啊,被拉着留下吃了顿饭,走的时候,还连吃带拿的,下次都不好意思去了。”

    游朝东挠挠头道:“不过话说回来,方大人家的饭,那是真真香啊,你不知道……”

    “这些有的没的等会儿再说。”游家媳妇拍了丈夫一下,问道:“你去打听的事,方大人怎么说?”

    “方大人说,这次灾情算是过去了,厂坊的低价粮食福利会持续下去,官府也会调拨常平仓平抑粮价,过几日船队也会运粮回来,总之,不用担心饿肚子。”游朝东说着,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神色。

    “那个出海的福利呐?”

    “方大人说,这个全凭自愿,不强迫,不过,这次去海外是个好机会,暂时看苦一点,长远来看却是极好的……也别看那是海外,其实现在建得很不错了,有厂坊、有技能培训班,有药铺等等,去了还分田……我听着有点想出去。”

    “那就出去,信方大人,总错不了!”

    “我也这么想的,方大人还说了,谷家在城外沿江地域搞得的一摊子,让淮安今后都不好过了,可能会连年涝啊涝的。”

    游朝东说着,叹息道:“若是留在府城,别再像叶师傅那样……唉!”

    他师傅叶坪,就是当初进入‘第二良品织造坊’那个教他的师傅,前些天,为了多凑些钱买下住的宿舍,去城外加固堤坝了,决堤的时候人被冲走了,现在都还找不到,大概是没了。

    “叶师傅家,官府抚恤还没下来,不过,听说方大人这边,代表厂坊给了一份……方大人仁义啊!”

    游家媳妇感叹着,说回来:“那就这么定了,咱家报名出去。”

    他们知道,许多事情,自家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没关系,可以去问明白人,正好,相比其他人,他家和方临有着交情,可以去请教。

    这就是小人物生存的智慧了。

    ……

    城东小院,距离方家新家不远,这里是如今师文君、谷玉燕二女的住所。

    谷玉燕匆匆回来,进门就是道:“文君姐姐,我看功德碑上你捐了三千多两银子,你该不是把全部积蓄都捐出去了吧?”

    虽说查抄了谷家,但官府还是组织了一场义捐,主要筹钱对象是城中富裕人家。

    而‘功德碑’,自从当初蒲知府用了这一招,很快就在大夏扩散出去,每到灾年,捐钱必要刻功德碑以记。

    “是呀!”师文君正在描绘一幅画卷,闻言抬头,对大惊小怪的谷玉燕笑道:“咱们从清欢小居出来,恢复自由身,又有方公子庇护,还有绘卡分红的钱……我也用不了多少,这些身外之物就捐出去了。”

    早在几年前,二女就从清欢小居赎身出来,她们自己积攒的银钱都没用上,是方临出的,以作对从前种种之事感谢。

    如今,二女在书肆配套产业链做事,为白蛇等图书绘画配套的连环画、人物卡种种,可从中分润一点点利润。

    “说得轻巧,那可是三千多两银子呀!”谷玉燕提及,还是蹙着蛾眉,颇为心疼。

    师文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清冷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支木钗,纤细手指轻轻摩挲着,这是她娘留给她的,那还是她小时候,也是一年灾年,家中穷迫,只能将她卖掉。

    她希望这世上如自己之人少一些。

    ……

    如谷玉燕、师文君二女且不谈,城中大户这次捐献却是积极,出手都颇为大方,就怕触了颜时登的霉头,这个疯子像是查抄谷家一样也将他们盯上。

    在充足钱粮保障下,府城局势,很快稳定下来,直到下面县城受灾人群陆续来到,才出现了一些压力。

    具体就是:钱还有,但粮食不太够了。

    所幸,方临从海外采购粮食的船只回来了,在新近整修的码头停靠,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卸货,再度安抚了一波人心。

    官府从方临手中采买粮食,方临赚了一笔的事情自不必提,淮安局势稳中向好。

    这日,京师终于传来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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