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伯初领人抵达美琪大戏院门前时,他的反应与王千帆如出一辙。
考虑到无辜者的安全,他们原计划在十一点召开会议,情报也是特意透露给孙意映的,意图在此地给予敌人一个沉重的打击。
为了今晚的行动,马伯初特地联络了上海郊区的游击队。他们经过精心伪装后分批进城,准备占据有利地形,就在此地进行一场歼灭战,打击一下76号的嚣张气焰。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计划暂时取消。”马伯初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地下党员,一到现场便察觉到了异常。
“哪里不对?”游击队负责人疑惑地问道。
“我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有敌人埋伏是常理之中,可周围似乎还游荡着多股不明势力。”马伯初有些担忧地表示。
“可能是你太敏感了,马同志,我们继续行动吧?”游击队负责人似乎并未太过在意。
“不行,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酿成大错。我们原本是为了消灭敌人,万一反而被敌人包围了呢?你们是我请来的,我必须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安全回去。”马伯初坚决反对。
“应该没问题的,马同志不必如此紧张。”
“没有应该,做地下工作只有万一,听我的,我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马伯初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样,我先带几个人进戏院探探情况,你们在外围待命。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
......
黄六爷轻掀帘子一角,目光扫过整个观察席,脸上的愁云渐渐凝聚。
水生在她耳边低语,告诉她观众席中不少人携带着武器,明显是针对他们而来。作为靠抢劫为生的水匪,他们的观察力早已磨练得极为敏锐,这是他们生存的关键。
黄六爷虽然对水生的判断深信不疑,但她仍想亲自确认一番。
就像孙意映的鼻子能嗅出红党的气息一样,黄六爷的眼睛也有其独到之处。
多年来在运河上劫杀日本人,她已经练就了从人群中辨识出日本人的本能。
尽管日本人在外表上与中国人并无太大差异,但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的存在,无论他们隐藏得多么深,伪装得多么巧妙,她鲜少出错,今天亦是如此。
透过帘子的缝隙,黄六爷已经在观众席上发现了不下十多个日本人。尤其是坐在第三排的那位妖艳女子,虽然美丽动人,但黄六爷却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仿佛一条潜伏的毒蛇,隔着数十米都能嗅到那股危险的气息。
黄六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的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日本人正准备对他们展开抓捕行动。她相信,戏院外面定有更多敌人正虎视眈眈。
“水生,你说得对,我们今天可能难以脱身了。”黄六爷对着最先发现情况的水匪说道。
水生听后并未露出惧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厉芒,“走不了就走不了,老子今天定要杀个痛快!”
黄六爷哈哈一笑,拍了拍水生的肩膀,“好样的,这才是爷的好兄弟。等会儿跟着爷一起冲杀出去!”
然而,几步之后,黄六爷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水生说道:“水生,一会儿分出一半的弟兄,让他们护送这个戏班子离开。是我们连累了别人,不能让他们也陷入危险。”
水生却主动请缨道:“爷,一会儿您带着弟兄们冲出去,我留在这里拖住他们。”
黄六爷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我是走不了的,他们的目标是我。”
水生有些担心地想再说什么,”爷......“
黄六爷眼睛一愣,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将我们的东西都捆在身上,再让弟兄们使个绊儿,控制好大门,爷要先来个瓮中捉鳖,插了他们。”
“您瞧好吧!”水生兴奋地领命而去。
后场水匪的异动也惊动了戏班子的人,新艳红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她有些担心地望了一眼刚认识的“黄妹妹”。
后者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改个戏吧,爷今晚想听《梁红玉》,爷要亲自擂鼓。”
新艳红先是一愣,后又反应过来,瞧了班主一眼。
班主无奈地一笑,摇着头走了,“改吧,改吧,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唱戏了。”
当细点鼓声传来的时候,大幕拉开,正式开演。
舞台上,五个梁红玉身着战袍,英姿飒爽,手持鼓槌,站在巨大的战鼓前。
她们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与胜利。随着鼓声响起,梁红玉开始擂鼓,她的动作迅猛而有力,每一次鼓槌落下,都伴随着一声震天的鼓响。
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万箭齐发在呼啸。这鼓声不仅是对战士们的召唤,更是对敌人的一种威慑。在梁红玉的鼓声中,底下的观众仿佛也感受到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充满了热血、斗志。
其中四个梁红玉继续擂鼓,中间的新艳红开始唱了起来。
她的唱腔高亢激昂,穿透力极强,仿佛能够穿透战场上的硝烟与尘埃,直达每一个人的心中。
有细心的观众意识到了不是原有的曲目,而是改成了《梁红玉》,一来就是这最为经典的一段。
但其中一个梁红玉的扮相着实惊到了他们。
她的扮相端庄大气,身着华丽的战袍,头戴金冠,英姿飒爽,手拿红缨枪,可以说是极好的形象,但腰间却别着一把黑乎乎的手枪。
搞什么鬼?这是什么扮相,南宋的时候有枪吗?
有些忠实的京剧爱好者已经开始嘟囔起来了。
但台下的人却不全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表演上,他们只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不时用余光扫视着。
特高课、76号、军统、红党,都是彼此相斗了很久的对手,相互之间太熟悉了。
有些重要人物的样子都深深印在彼此的脑海里,尽管戏院也算是足够大,但他们还是在人群中相互发现了对方。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吐槽起来,怎么大家很闲吗,为何都到这里来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