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家丁急促神色,一位郎中自门外风尘仆仆而来,想是一路小跑,未曾停歇。
“王妃这症状,像是用过活血之物......”郎中进行一系列查验、切脉后幽幽开口,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说罢,郎中施针为玉翘稳住气血,再从药箱中取出预备药材着人熬煮。
“大夫,你瞧瞧这些点心,有无问题?”纾雅叫住郎中,手指向桌上剩下的糕饼,当众查验一番也好借此消除误会。
郎中得令,拾起玉翘食用过那块细嗅,未见异常,再转向另一些完好的,也是未嗅出有何药物。
最后掰下一角送入口中,再三咀嚼,道:“这都是些寻常糕饼,有孕之人食欲不佳,食用些酸梅果脯倒能开胃......”
听郎中如此说,纾雅终于放下心来,可问题出在哪儿还未可知。自玉翘入宁王府后,从未吃过计划外的膳食。
“不过殿下,在下只是个普通医者,医术有限,施针开药只可保王妃腹中胎儿一时,若服药后不见好转,还是得请出宫中御医前来诊治......”郎中解释。
事发本就在下午,如今已接近日暮,宫门快要下锁,不知今日还有几名御医当值。
许玦本想将药丸碾碎混入水中喂给玉翘,可昏迷之人无法吞咽,焦急之下,平日再温和不过的他也变得疾言厉色:“总之你先把王妃的情况稳住!”
如此情形霎时让他没了主意,只能静待玉翘苏醒。
郎中施了一礼,随即在家丁指引下前往灶炉处看着人煎药。
“阿玦莫恼......”魏垣再度上前,来到许玦身侧,“你可记得我身边的伍必心?他或许有办法。”
来京城前夕,他曾亲眼见过伍必心在路上救治过一位险些滑胎的孕妇,或许让他来为玉翘瞧瞧会有办法。
“没错,姐姐出事前我看她脸色不对,正想去找那位伍大人。”纾雅搭话。
许玦手中仍守在床榻边,此刻一心只想玉翘平安,不假思索便应下了。
魏垣:“他今日有事外出,天黑即回,不过我大概知道他的行踪,可与纾雅一同去找。”
......
玉翘苏醒时首先入耳的便是堂屋那边的训话之声,内室仅留了侍女珠玑,可玉翘深感疲乏,此刻并不愿让侍女知晓自己苏醒,再惊扰了外边众人,又该忙乱。
“是何物混进了王妃的用品中!为何她有用过活血药物之迹!”
众人屏息,只听许玦怒不可遏地质问,瓷瓶破碎之声也随之而来。
自纾雅与魏垣离开王府去寻人后,许玦便像换了一个人,再也收敛不住怒气。
玉翘回过神来,伸手抚摸腹部,虽未有人告知她身上的状况,可她真切感知到这个孩子还在她腹中,遂长舒一口气。
她这并不算轻的动作被床边侍女看了正着,刚要开口,却见玉翘轻微摇头,示意她装作无事发生。
侍女珠玑也正听着堂屋训斥之声,知趣收回涌至嘴边的话,继续守在玉翘身侧。
沉默良久,才听见有人颤抖着开口:
“宫中所赐补品属下皆已一一验过,绝无疏漏,只是,宸元宫送来的安胎药未曾查验,王妃日日服用,算来已一月有余......殿下如何也不会查卢昭仪之物,若真是错在此处……”
王府管事说得断断续续,有些事不好言说,只得以沉默掩过。
“为何月余间你只字未提!”许玦正在气头上,可他非常清楚宫中之物即便是从一个宫殿到另一个宫殿,也会几经转手,谁也保不准会有何疏漏。
“是属下之过,愿领责罚......”管事细声细语,不想再惹出事端。
“你倒也实诚……”却只听许玦长叹一口气,“去把宸元宫送来的安胎药取出,让郎中再仔细查验,别再出什么错漏......”
窃听至此,玉翘不由得从床上起身,踉跄着向房门走去。珠玑见状惊惧失色,慌忙前去搀扶。
掀开帷帘,堂屋之中果真聚有十数人。
“殿下,定是有人加害妾身......”玉翘此刻虚弱至极,可她呼出这话时,语气却是那样坚定。
管事端正身子跪在许玦身畔,见玉翘出现,便转了方向低头行礼。众人目光也悉数投向了她。
许玦回眸,只见玉翘被侍女搀扶着,面色仍旧苍白,气力明显不足以支撑身体。
“玉翘……”许玦支开侍女珠玑,独自上前搀扶,“怎么醒了也不着人通报,你身子如此虚弱,就不该下床。”
“妾身方才苏醒,听殿下说起用品有异,一时慌了神。他们日夜照顾妾身细致周到,殿下切勿迁怒旁人。”玉翘捏紧许玦手掌,捂出一手冷汗,与之对望,久久不能移开。
察觉出她神色中的恳切,许玦终是没下任何责罚之令,直接遣散了堂中众人。
他活动手掌,将玉翘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里,另一手臂搀着她回到床榻,心中火气全然消散,唯有近乎稚气的柔情。
“管事说查过所有外来之物,唯独没查宸元宫送来的安胎药,也不知是不是某个娘娘抓着母亲不放......”许玦猜疑。
那副安胎药中多有珍稀之物,效果上佳,宸元宫向来简朴度日,此次想必也是耗费不菲,可见卢昭仪对玉翘上心。
玉翘低眉颔首,不再敢抬头与许玦对视,怕被他捕捉到眼中的异样。
许玦见她有口难言的模样,轻抚过那苍白脸庞,道:“我是你夫君,原是可以为你排忧解难,护你无虞的,可有时候做得确有不足......”
“殿下可听说过近些日子宫中的传闻么?”她移开目光,将头转向侧方。
“什么......传闻......”许玦神情瞬间凝滞。
“就是说,若玉翘无法诞育皇孙,陛下便会将闵女官赐给殿下。”玉翘心绪杂乱,声音也逐渐微弱,“其中会不会......”
“躺下吧,大夫说你情况尚不稳定,药已经晾了一会儿,我叫他们端给你。”未等她说完,许玦便打断了话,嘱咐她休息。
玉翘还想辩解两句,她笃定有人陷害自己,却也不全然认为此事是闵女官所为。可见到许玦神色中挂了一丝不悦,她也不敢多舌,就此沉默。
为她捏好衾被,许玦心神不宁地朝室外走去。玉翘听见他在外边唤了人,吩咐着明日进宫的准备事宜,片刻后又改口说请闵女官闲时亲自来宁王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