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纾雅在这沉默中有了些反应,缓慢举起双手穿过他腰际,环抱住他。直至他感受到并确认纾雅的心意,才松了力气。
“不要一年之约,你想住多久都行......”
魏垣说得诚恳,只谈到随她住多久,不敢带半点逼迫之意,他怕说得决绝会真失去此刻这个心上人。
他说不出为何如此,只是那日撕毁契约气走纾雅后,他回去思考了很久,肯定自己心中是喜欢纾雅的,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来来去去之后又是那个乐观女子,曾抓不住的那种松弛又从她身上找回。
阴差阳错遇见她之后方知“相敬如宾”的无趣,他还是喜欢她怼自己时那股蛮劲,可大多数时候,她又那样温婉可爱,一颦一笑牵动人心。
近来流泪的次数多了,她那眼眶一圈红,更是让人心疼。
“好了......现下陛下不愿意见我,但我不能不去看那小外甥。”
纾雅向后退了一步,分开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但两人还是相互环抱着,注视着对方。
魏垣不住点头,终是咧开唇角。他松开安放于纾雅后背的那双手,轻覆上她脸颊,紧接着凑近。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偏了头躲开。
他未得逞,稍显落寞,连那双手也滑落下去,纾雅回过头见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笑容。
不过片刻之后,她却反客为主,踮脚凑上他的脸,在他那失落的唇上轻盈一触,谁知那唇竟如女子般柔软,先前倒是纾雅失察了。
此刻宫人都在殿内围观小皇孙,这后花园本无人打搅,但总有人会时刻关注二人动向。
正如伍必心站在檐下观望,闵红荼得了卢昭仪令告知纾雅放宽心,可途经此处与他撞了个正着。
“如你所愿......”
......
自玉翘受惊早产,气血亏空,忧心韦家而长久不得恢复,许玦已忧愁多日,上次议政殿未得传唤后,他再没踏入皇宫,一直在宁王府伴妻消愁,寸步不离。
皇帝知他胆小忐忑,又因着小皇孙甚得圣心,遂特地找了个时机召他入宫宽慰。
直至入了紫薇殿,许玦脸上那股幽怨劲儿还在散发,皇帝看了着实着急,忙问:“韦氏为你生了如此可人的一个孩儿,朕见了都不住欢喜,怎不见你有半分喜色?”
“回父皇,儿臣之妻病容不消,儿也一时不得开颜......”许玦恭敬施礼,语气如面色般深沉。
“朕已饶了韦家人一命,只是发配岭南,你与韦氏又何须苦恼至此。”
许玦不言,头仍低垂,不敢与皇帝对视。他只知流放之刑生死并无定数,每日足行近百里,半数人还未到终点便殒命于途中,韦家人有什么闪失,那玉翘只怕也得折损半条命。
况且,皇帝若以此戒备猜疑于他,或许他下半辈子都无法出头。
“连小韦氏都能看出朕很是喜爱这个小皇孙,以此提醒朕,保全韦家,你这算当局者迷?”见许玦若有所思,皇帝温声道:“与你出生时一模一样,不知长大后是否如你般俊俏。”
皇帝说着喜欢小皇孙,实则也喜欢许玦,许多时候不愿斥责于他,只是他对父亲的疏远让皇帝痛惜,这才放任不管,让他受了许多伤害,以致养成如今这忧郁性子。
再者,许玦是皇帝众多皇子中最类先太子的,他与先太子都是在幼时便表现出过人资质,旁人还在认字时他们就能解诗,旁人知书意时他们就能悟道理,除此之外,连面容也相似,许玦更加俊美。
只是先太子十二岁时亡故,近年来皇帝每每看见许玦总会想到:若先太子还在,是否也如他一般。
“父皇说笑了,男孩要貌美何用,若能选,儿臣也不愿要......”许玦说着,嘴角勾带笑意,眉头却深锁,一副苦相。
“好了,今日朕召你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些......”皇帝从许玦话中听出了怨怼之意,摆手打断,切入正题:“朕知你害怕韦家拖累,只有一句,朕不会迁怒于你,不仅如此,朕还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说罢,皇帝转头给了身侧太监张公公一个眼神,只见他捏紧拂尘碎步出殿,而后从殿外带来一个青年人。
那人二十岁上下,脸庞轮廓硬朗,皮肤有些粗糙泛黑,但不是黢黑,像在西方大漠吃了许多年风沙的样子,他上身健壮,特别是那宽大肩膀,与许玦一对比真是天壤之别,整个人十分高大英武。
许玦进殿时他已在门口等候,只是许玦只顾着自己那挥之不去的愁绪,对此毫无察觉。
“祁昌华见过陛下,宁王殿下......”青年跪地行礼。
来者正是河陇大将军祁宪长子祁昌华。祁家出自河西凉州,二十五年前助力攻破晋地云水军之围后甚得皇帝信任,发迹后势力迁至陇西秦州,统领两地大部分兵马。
“这儿不是朝堂,不必拘于礼数。”皇帝招手示意他起身。
祁昌华站起来后从上到下打量着许玦,看得他又露了怯,不住躲着这赤裸裸的审视眼光。
“哈哈哈陛下,外边传言没错,这宁王殿下果真是玉树临风!”祁昌华看够了,迸发出一阵笑声。
许玦不知这是真夸赞还是借机嘲讽,心中纳罕这人好生无礼,说不拘还真信,竟敢在皇帝面前放声大笑。好在,他声音沉稳,不似其他武将那般粗犷沙哑,否则许玦还真不想杵在这屋内。
“昌华久居沙场,性子野蛮,还请陛下勿怪。”他察觉到许玦神色有异,再度弓身作揖道。
皇帝道:“朕若不知你的性子,怎敢召你入紫薇殿,那议政殿不是更好跪?”转头又对许玦说:“你身边缺个好差使的人,朕便把祁小将军给你......”
“将军?”许玦惊诧,送到自己身边岂非要当侍卫?从来只有侍卫升将军,哪儿有将军屈尊来当王府侍卫?“来王府只怕辱没祁将军了......”
“微臣十五岁起便随家父征战,西南驱吐蕃、北上御匈奴,距今已有六载,幸得陛下赏识,获封将军,如今自是要回报,又不是降职,殿下切勿多心。”
他并未因这看似无理的安排而懊恼,脸上反而透着一股自信之态,这让许玦产生了些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