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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其实纾雅并不瘦,只是今时女子以丰腴为美,能养得皮肤如剥壳荔枝般白嫩最佳,偏她习过几天武,消减了凝脂,个头倒是不矮,可骨架子窄,即便挂了肉,看起来也是个纤细的。

    纾雅摇摇头,唇角轻挑:“娘娘误会了,纾雅成日锦衣玉食,不知多快活,只怪这两月里暑气炎热,这才失了些身量。”

    “还帮他说话......”卢昭仪眉峰一横,立刻反驳,“你与玉翘是同路心性,为了不让长辈担心,总爱拣些好话说,打量着本宫不知道啊?垣儿有过当罚,你得想个法子。”

    纾雅目光扫过魏垣,故作得意地笑笑,“那就罚他......将朱雀大街上所有糕点铺子都买一通!”

    “好啊......”魏垣温声回应,眼睫翕动,连随侍的婢女都像吃了口香瓜般,不禁勾起嘴角。

    “娘娘,给您的画,请过目。”是时,雪魄勾完最后几笔,端平墨迹稍干的画纸来到卢昭仪身边。

    “果然是活灵活现,这丫头不仅手巧,人也秀气。”卢昭仪端详画作,又打量几眼雪魄,连连夸赞,回头又对纾雅说道:“你看,像她这样多好。”

    宸元宫的确是个桃源,卢昭仪的随和与温情消弭了墙外诡谲的杀气,可不知为何,许瑜目睹这温馨一幕时心却似被剜走一块。

    “阿瑜,怎么了?”魏垣视线轻斜,见许瑜面露难色,不禁一问,俄而,将手边一碟豆糕推至他面前,“卢娘娘这儿的点心滋味甚美,你也尝尝。”

    许瑜很少听他如此亲昵地唤过自己,回过神,颔首浅笑,正欲拿起,看见豆糕样式却是一怔,淡黄方块上稀疏嵌着几片花瓣,与福慧公主手中的一般无二。

    转念一想,魏垣着急来宸元宫本就过于奇怪,只是自己动错了念头,不知他暗示中的深意,如今看来,此事竟牵连六哥,难怪魏垣不愿明说。

    “娘娘,从前我好似也吃过这玫瑰芸豆糕,宸元宫一直都在做么?”许瑜掩饰眸底落寞,淡然发问。

    卢昭仪未作多想,见小辈们喜欢,只谦虚道:“都是宫里常规的点心,本宫自入住宸元宫以来,这儿的御厨便一直有做,不过也不止宸元宫有,只是各处味道不同罢了。”

    魏垣闻言品尝一二,此刻点心余温尽散,他向身旁站立的伍必心使个眼色,对方立即俯下身来动了一筷。

    伍必心鲜有机会入宫,自然不知宸元宫的点心与别处有何区别,可他尝过百药,味觉灵敏,顿时察觉到口中这块与先前在东宫试过的出自一处,两者带了同种特殊香味——余甘果。

    余甘果微酸回甘,药食两用,可京城不生此树,唯有岭南或南诏国等地出产,想必御厨来自南方,才加了这巧思,否则在别处连见都难以见到。

    如今暑热未退,常人进食总会恹恹无味,余甘果生津止渴清热解毒之效正巧派上用场。

    伍必心面色微凝,明白了魏垣的用意。

    “主子,殿下回来了。”随着又一声通报,许玦一袭鸦青色外袍踏阶而来,衣袂翻飞,整个人在阳光下显得清癯俊秀。

    见所有人的目光齐整地望向自己,许玦当即错愕,“宸元宫今日倒热闹,表兄和七弟都在,难怪顺道去东宫时不见你们。”

    “玦儿回来得正是时候,他们前脚刚到......”卢昭仪柔声将儿子唤到身前,关切道:“先前娘还担心陛下正在气头上,会迁怒于你呢。”

    许玦沉下一口气,暗自庆幸他们未察觉端倪,心中如此作想,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东宫来报说太子殿下受离魂症所扰,父皇听了唏嘘不已,便不再让儿子多言......”

    “阿玦办事利落,才事发便有了回应。”魏垣指尖轻敲碟边,动作漫不经心,却看得许玦心头一紧。

    “事发突然,我又恰巧在宫里,当然是第一时间知晓。”许玦瞥一眼桌上点心,抬眸望向魏垣,又平静道:“今日做了这点心,竟与陈贵妃栖梧宫中一致。”

    魏垣知道他会瞒,却想不到露馅也露得如此云淡风轻,顿时气息凝滞,胸口处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唇角残余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只剩一双锐利的眼眸冷冷盯着他。

    许玦忽觉失言,连忙补充:“探望太子时偶然得知,栖梧宫侍女随梁王造访东宫,曾给过福慧公主一包豆糕。”

    福慧公主的点心包裹至今还在伍必心衣袋中揣着,连太子妃与皇后都未曾注意那是何种样式的糕点,他又如何得知是否一致?

    “可东宫众人皆不知公主收过此物。”魏垣神色如旧,只看他如何自乱阵脚,越抹越黑。

    但这层窗户纸至终都未被捅破,卢昭仪被蒙在鼓里,众宫人也只当是主子们闲话几句,无人会将太子不敬一事与许玦扯上关系。

    “母亲......”许玦自知隐瞒不下,登时向卢昭仪告求道:“太子骤然患病,兹事体大,想必表兄与七弟来也是为了同孩儿一并商量对策护他周全,可否容我们兄弟三人入室叙话?”

    卢昭仪再不谙门外之事,此刻也品出了他们话语间的冲突意味,欲出言调解,却不知从何解起,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迟迟无话。

    气氛凝滞时,纾雅灵机一动,轻言道:“太子患离魂症一事的确有些蹊跷,东宫竟还不尽实言,方才听姐夫提到栖梧宫,此事不会与梁王有关吧?”

    闻言,卢昭仪神色松弛几分,只盼不是兄弟间横生嫌隙便好,心间怪异感虽未消散,但态度已然调转,微一抿唇,应下了许玦的请求。

    “你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卢昭仪怔愣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

    东宫一行的结果,魏垣并未告诉纾雅,可他们入宫的目的,纾雅一清二楚,方才又全程目睹了魏垣如何维护许玦,现下她已大致猜出原因。

    昭仪娘娘本性善良,除了希望小辈们平安和谐外别无所求,倘若知晓许玦卷入斗争,且为主动一方,她必定痛心,所以纾雅断不会说出自己的猜想。

    略作沉吟,纾雅握紧卢昭仪微凉的手掌,宽慰道:“梁王对太子不利,娘娘也有所耳闻吧,如今就怕梁王借着心疾一事向太子发难,若他们都不为太子着想,这皇宫岂非要变天?”

    卢昭仪回眸轻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召了几名小宫女近身,继续享用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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