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
尚真鼎力支持汤昊所言。
甚至为了让汤昊多留下一些战兵,直接倾尽举国之力召集能工巧匠,最后硬生生地凑出了一千人。
当然,这一千个“能工巧匠”,也是相对而言。
里面还掺了不少滥竽充数之辈,比如某些酋长首领的子嗣,甚至就连尚真的小儿子尚志,都被他扔了进来。
对此汤昊虽然很无语,但也选择全部接收。
毕竟要这批能工巧匠是去造船的,又不是带着他们回国享清福的。
人家都愿意让这些贵族子嗣去吃苦受罪,就为了搭上大明这艘巨舰,汤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反倒是乐得如此,将琉球跟自己绑在一起,对他本人而言有益无害,也有利于大明出海开启海洋贸易。
总而言之,琉球的识趣,这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真要说起来的话,那就是这位大学士身子骨不好,而且他家人身子骨同样不好。”
不是锦衣卫无能,而是弘治朝承平日久,就算是虚假的太平,也至少建立在国家稳定的基础之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兵戈大祸,朝堂之上各方势力争斗也都维持在一定的稳定局势之中,因此压根就看不出来多的东西。
因为那济州岛可是朝鲜的疆土,而这济州岛唯一值得重视的地方,就是那座济州马场,盛产优良战马,一向被朝鲜王朝视为心头肉。
倒是李东阳本人足够坚挺,硬生生地撑到了现在,要是他主动识趣地病死,那该有多少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李东阳作恶太多,所以遭报应了呢?”
毕竟,他可是大明中山侯,寻常金银财宝,根本就不能打动人心,反倒是送过去后会引起人家的误会,认为琉球国这是在羞辱他这位大明中山侯!
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唯有天下罕见的至宝,而琉球国拥有的这种至宝,就是这祖传三宝刀了。
“侯爷这话……没有道理。”
听到这话,左一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东阳就算结党营私,可至少也比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要好得多吧?”
不过汤昊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目光深邃且幽远。
换句话说,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平白无故地将济州岛献给大明!
回想起这位大明中山侯雷厉风行的手段,尚真心里面的不安就越发强烈了。
“一刀,李东阳这个人,你了解吗?”
朝鲜王朝的心头肉,就这么被大明中山侯给强占了,这万一自家疆土里以后出现了什么好东西,那大明是不是也要来上这么一手?
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做出保证。
五千战兵出海,前后阵亡四百余名将士,三千战兵负责镇守济州马场,五百战兵留守琉球,此刻船队上面仅仅只有一千战兵,其中还有三百余名伤员。
事实上,琉球国也好,朝鲜也好,南洋诸国也罢,他们之所以愿意认可大明为宗主国,一方面是因为大明回馈的朝贡赏赐太过惊人,他们从中有利可图;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大明宗主国确实拥有天朝上国的宽厚仁德,不会苛责他们这些藩属国,也不会惦记他们这些藩属国的宝贝。
其三,汤昊先前曾就琉球国发展一事,无偿提点中山王尚真,给了琉球国摆脱落后贫瘠走上繁荣富强的一条明确道路,这毫无疑问乃是真真正正的天大恩德!
“传闻这位大学士高才绝识,颇有智计,锦衣卫了解的信息大抵如此了。”
“侯爷,在想什么呢?”
听起来,这应该是什么家族遗传病,放在大明这个时代就是不折不扣的绝症。
正因为这三份恩德,琉球上下都视汤昊为恩主,同样他们也存了交好这位大明中山侯的心思,所以才会送出王室祖传三宝刀。
同样的道理,琉球国脱离部落制度,成功向封建王朝转型,拥有一定的武装力量,在保家卫国的同时,亦可以护卫这条航线商路,对大明而言同样是一件好事。
对此,琉球国上下都对汤昊感激涕零。
得到这么个答复,尚真顿时喜不自胜,但心里面也生出了些许不安。
结果现在汤昊强行侵占了朝鲜的济州马场,无疑是开了一个坏头,势必会引起各大藩属国的不满和忌惮,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盛情难却,那就接受!
汤昊郑重地收下了这三宝刀,又再次提点了一下尚真,关于琉球国以后的发展事宜,并且还将朝鲜贡献济州马场给大明一事告诉了这位中山王,提点他若是再遇到什么不可抗衡的外敌入侵,可以及时前去济州马场求援。
“李东阳官儿是越做越大,他亲近家人却是接连病逝,包括妻子、兄弟、儿女在内,时至今日沦为了一个孤家寡人,还要过继一个侄子给他养老送终……”
其三,强占济州马场,朝鲜君臣对此已经服软,哪怕他们派遣使者入明抗争此事,结局也不会发生变化,大不了就是双方扯皮一阵仅此而已,只要小皇帝不松口,朝鲜王朝最后就只能选择割让济州马场,换取他们那位李怿大王上位的合法性,拿到大明宗主国册封李怿的诰命文书!
此次出海,三个目的,全部达成。
但不得不承认,付出这些代价,自然是值得的。
甚至为了彻底搭上这位大明中山侯,琉球王室将祖传三宝剑,胁差“治金丸”、短刀“北谷菜切”,全都一口气赠送给了汤昊。
其一,汤昊率军剿灭了萨摩国岛津氏倭寇,庇护了山北国百姓子民,因此对琉球百姓而言有庇护之恩。
其二,汤昊留下五百战兵,专司负责琉球国建立军队训练将士,对琉球国更是有辅庇建国之恩。
“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幼时颖悟,先后受业于邵玉、黎淳、柯潜等大儒,金榜题名后被选为庶吉士,此后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走的是翰林院内阁这条路。”
左一刀安置好了受伤将士,巡视了一遍船队,这才闲了下来,主动寻到忧心忡忡的汤昊。
汤昊也没有吝啬回报,直接留下了五百名战兵,帮助琉球国训练军士,早日形成完备的军队。
左一刀毕竟出身锦衣卫,所以对李东阳这等朝堂重臣,生平履历还是熟记于心。
汤昊闻言一怔,随即满脸戏谑笑容。
三个目的全部达成,无疑是一次成功的胜利。
其一,剿灭倭寇,沿海倭寇全部都被肃清,还一举屠戮了倭寇盘踞的对马岛巢穴,经此一役,不说二三十年,至少十年之内,这些倭寇是决计不敢再次前往大明沿海劫掠袭扰了,他们也没有这個胆子!
其二,打通航路,此次出海的大小事件,小到战兵在船上的晕船反应以及恢复时长等等,大到出海的航路航线与海洋风暴等等,都有左一刀的锦衣卫详细记录在案,而这将会成为大明水师出海的宝贵经验,这条航路也被大明战兵彻底掌控在手中。
汤昊也注意到了尚真的异样,不过他也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率领将士和匠人们登船,正式踏上了归途。
左一刀面露茫然之色,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李东阳名声一向好得很,可是正儿八经的忠正贤良,谁听到他李东阳的大名,不得竖起大拇指。
毕竟人家病了这么多年,兄弟妻女这些全都接连病逝,他还能一直坚守在岗位上面,为大明王朝发光发热,何其感人也!
听到这话,汤昊陡然微微一怔。
“怎么?连你都觉得这李东阳是个好人?”
左一刀神色复杂,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人坏人的定义,哪有那么明确。
而这朝堂之上,又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地方,哪有什么好说的。
“诚然,他李东阳有着一个好名声,又是文坛领袖,天下膺服。”
“但是他暗中做那些勾当呢?假借刘大夏这个兵部尚书职权,党同伐异排斥异己,打压武夫勋贵不顾九边军民死活,为士绅缙绅谋利……这一桩桩一件件,何尝不是这李东阳的所作所为呢?”
“侯爷。”左一刀咬牙提醒了一句,“李东阳执掌翰林院,又是士林领袖,先前也曾侍立成化东宫,乃是先帝爷的半师,他与那刘大夏到底是不同的,不会……”
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李东阳是弘治皇帝的近臣半师。
所以不论如何,朝廷都不该苛责这样一位人物。
汤昊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眺望远方。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陡然轻笑了一声。
“你这是害怕我回去之后把他给宰了?”
“不瞒侯爷,确实有此忧虑。”
左一刀苦笑着解释道:“侯爷明明身在海外,却对朝政局势放不下心,此刻更是对那李东阳流露出了杀意。”
“想来此次侯爷率领船队返航匆匆回京,不久之后就会再次出海,毕竟汤木这些战兵还遗留海外之地,那临行之前势必会将朝堂之上不安稳的因素彻底肃清,李东阳无疑就是首当其冲之人!”
左一刀一通分析之后,竟然把汤昊回京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要说他还得是干锦衣卫的,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汤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之所以打通这条航路,就是为了重启郑和下西洋旧事,能早一步行动便可早一分获利,朝廷也会早一日富强起来,自然不会眼巴巴地干等着。
诚如左一刀所说,下一次他离京出海,势必会先行安定朝堂政局,比如宰了李东阳这个不安分的变数。
“侯爷,李东阳不可杀!”
左一刀再次神情凝重地提醒道。
“将其逐出朝堂也好,赶去南衙那边也罢,但是终究不能杀之。”
“其人是文坛领袖,真要是杀了他,侯爷只怕会瞬间恶名昭彰,日后……”
“说这些就没有意义了。”汤昊摆了摆手,“我这个人,就是个莽夫,行事冲动,不顾名声。”
“就算不杀这李东阳,我现在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只怕早就恶名昭彰了!”
“呵!”汤昊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决定与这些士绅缙绅作对,那就不要在乎什么名声了,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你左一刀要是怕了,此次回京之后,大可向陛下请辞,离开本侯身旁即可,以免污了你的贤名。”
此话一出,左一刀瞬间脸黑。
“侯爷这是什么话?”
“侯爷可以为了家国大义不顾名声,我左一刀区区一个锦衣卫,难道还要看重这劳什子贤名吗?”
“不就是一个李东阳罢了,就算侯爷真想杀,那卑职替侯爷动手便是,到时候看看那天下士林,能拿我左一刀如何?!”
锦衣卫,天子亲军,酷吏屠夫云集之地。
左一刀真要是直接杀了李东阳,那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最多就是被骂成屠夫酷吏罢了。
难不成这些文人士大夫,还敢冲击锦衣卫衙门,主动进门找死不成吗?
汤昊闻言大笑不止,语气里面颇为畅快。
“左一刀啊左一刀,你还是带上表情好看些,成天绷着张死人脸做什么?”
这下子,左一刀脸更黑了。
他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跟这狗贼中山侯闲聊。
历经半月时间,船队顺利抵达登州水城,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意外。
然而汤昊前脚刚刚下船,进入备倭都司府休整,后脚左一刀就收到了大量密报,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他头皮发麻脊背发凉,随即脸色苍白地找到了汤昊。
“侯爷,出大事了!”
汤昊闻言满脸诧异。
“不要慌,慢慢说!”
左一刀先是取出了锦衣卫的密报。
“武定侯郭勋……下狱了!”
武定侯郭勋,开国名将武定侯郭英后人,早先还是禁军统领,后强行巴结奉承汤昊,成功随着汤昊水涨船高,不但承袭了武定侯爵位,而且还深受器重掌控团营,成了京军里面仅次于汤昊的实权勋贵!
诚然,因为京军重新选锋,十二团营也沦为了以往的京营那般,只保留了一个空架子编制,负责为东官厅新军提供后勤辎重和兵丁人员等等。
只是问题在于,郭勋也是不折不扣的自己人,皇帝怎会允许将他下狱?
汤昊立刻就变了脸色,冷冷地追问道:“什么罪名?”
“勾结白莲教妖人,意图谋反!”
“据悉是有御史举报武定侯郭勋将那白莲教妖人李福达养在府上,陛下震怒之余派遣锦衣卫抄家,果真抓到了那个李福达……”
白莲教妖人,李福达。
这厮是一个白莲教小头目,正德元年曾与王良、李钺公然叛乱反明,被判处山丹卫流放充军,自山丹卫逃出,改名为李午,被发现后,再次发往山丹卫,后来又逃到陕西洛川,传习白莲教,“远近争附,随其贫富,有献至千金者,破产也所甘心,或子女,或器物,接撞而至”,和邵进禄、惠庆等人在陕西起事,失败之后再次潜逃。
总而言之,这李福达就是天字头一号的乱臣贼子,一辈子不干其他事情,就是传播宣扬白莲教教义,然后煽动百姓聚众作乱反叛大明,而且还是流窜作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跟个神经病一样。
他跟其他白莲教妖人不同,人家是为了混口饭吃,而那些被蛊惑煽动的百姓也不一样,人家是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选择听信这些白莲教妖人的谗言,但是这个李福达就是天生反骨,有事没事就煽动一次百姓叛乱,可想而知大明朝廷早就恨不得将这厮给千刀万剐了。
只是好端端地,那郭勋失心疯了,才会收留这李福达躲藏在家中?
据汤昊对郭勋的了解,这家伙虽然能力平庸,但胜在有一些小聪明,知道审时度势趋炎附势,不是什么毫无头脑的蠢货肉食者!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福达呢?确认是在郭勋家中当场抓住的吗?”
左一刀脸色难看,低声道:“已然身死!其当场拒捕,被抓人的锦衣卫失手杀死!”
“李福达”死了。
武定侯郭勋因此下狱了。
呵,还真是好手段啊!
天知道这个“李福达”是真是假,又有谁能够保证郭勋一定就对此知情,不是中了他人设计呢?
汤昊深吸了一口气,捏着眉心陷入了沉思。
“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出来吧!”
果不其然,这是有人动手了啊!
“兵部尚书许进,老母离世,致仕丁忧,新任兵部尚书……杨一清!”
许进丁忧!
杨一清继任大司马!
汤昊手中动作一顿,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杨一清是李东阳的同窗好友吧?”
“没错,还有刘大夏,三人一同在大儒黎淳门下进学修德!”
真是好手段啊!
趁着他汤昊出海,一举夺回了京军兵权!
朱厚照这个蠢货,他到底在干什么?
汤昊叹了口气,却发现左一刀欲言又止,心中顿时涌出了强烈的不安。
“还有什么?一并说清楚!”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各自连下了三道懿旨,侯爷一旦返航立刻回京!”
左一刀脸色苍白地开口道,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
“另外,内阁首辅刘健,东阁大学士谢迁……都致仕了!”
“新任内阁首辅,正是……李东阳!”
嘭的一声巨响,汤昊失态之下,一巴掌将案桌砸了个四分五裂!
“两位娘娘的懿旨呢?取来!”
左一刀立刻取来懿旨,汤昊接过一看,脸色骤然大变。
“该死的蠢货!”
汤昊咬牙切齿地下令道:“立刻回京!”
两位娘娘的懿旨内容,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帝危,速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