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投降?
范文成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孔氏怎么敢……怎么敢投降反贼的啊?
他们可是至圣先师的血裔!
他们可是天下文人敬仰尊敬的孔氏啊!
难道他们一直高喊的忠君爱国,一直高喊的家国大义,全都是狗屁不成吗?
范文成想过很多种可能,他甚至担心孔氏顽强抵抗,会引起这支反贼的血腥屠戮,他更担心曲阜圣地会因为自己等人而被摧毁玷污……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该死的狗东西,竟然直接就向反贼开城乞降了啊!
范文成一个箭步冲到那曲阜县令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神态癫狂地怒喝道:“你们怎么可以投降?你们可是至圣先师得血裔啊!”
曲阜县令孔宗文扫了一眼,发现这家伙明显是个反贼头目,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大人,我孔氏的第一要务,是保护至圣先师的血脉传承啊,所以……”
“什么狗屁第一要务!”范文成暴怒道:“孔氏可是士绅表率,更是天下缙绅领袖,你们平日里倡导的礼义廉耻呢?你们平日里高喊的忠君爱国呢?为何偏偏到了你们自己身上却做出如此……无耻举动?”
是的,无耻!
而且还是无耻至极!
这群被天下读书人捧上天的孔家人,平日里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士林大家硕儒名士,享受着孔家子弟带给他们的尊贵身份和优越地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堪称一代又一代地掌控着天下士林。
可是现在呢?
面对反贼攻城,他们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竟然直接就他妈的开城乞降了!
“谁是当代衍圣公?”
“控制所有孔家人!”
饶是齐彦名都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一两个有骨气的孔家人。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面对凶残如虎的霸州反贼,这些护卫竟然直接选择了投降,以致于整个孔府瞬间就易主,连带着他们也成了俘虏。
短暂交战之后,孔府很快全都选择投降,毕竟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这孔氏族人的盘剥压榨,现在更不可能为了平日里视他们为奴仆贱种的孔家人去拼命!
毫无文人风骨!
衍圣公,这是孔氏最后的脸面。
一众孔家核心都被强行摁倒在地,齐彦名拎刀在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面前来回踱步。
要么,那就和这曲阜县城、这儒家圣地一起下地狱去吧!
“杀进去!”
“现在,告诉我,谁是那个衍圣公?”
随着十几个义军用一根大木撞开了衍圣公府的大门,衍圣公府就像一个剥光了衣服的小姑娘,成了义军予取予夺的对象。
然后,他今天真的来了,不过是带着义军来杀人的。
齐彦名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关注,而是指挥着刘六刘七控制城门,然后带队杀向了曲阜县城核心之地——孔府。
范文成都快要被气疯了,他不断揪着孔宗文的衣襟,质问他为什么要投降!
事实上,经过这大半年的屠戮士绅,齐彦名早就发现了一个可笑又讽刺的事实。
直隶各大小州府县城,每一個士绅大户之家,都是金银堆积粮食如山,而地方百姓却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大量的流民饥民饿死在半道上都没人去管!
毫无家国大义!
那就是这些该死的文人,平日里高喊什么忠君爱国天下大义的文人,偏偏就是这天底下最该杀的混账贼子!
若非他们贪腐受贿,若非他们巧立名目,若非他们搜刮民脂民膏,自己这些底层百姓的日子,又怎会过得如此凄苦不堪?
一时间,哭喊声、咒骂声和求饶声响彻整个孔府,还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正因为如此,齐彦名才会疯狂屠戮士绅乡绅,甚至发展到了现在,他也并不准备放过眼前这孔氏,这天下文人敬仰爱戴的第一世家!
一众孔家人全都沉默着不敢吭声,而孔闻韶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更是吓得死死地把头低下,唯恐被这些该死的反贼给看出了底细。
“敢有反抗之人格杀勿论!”
这到底是群什么样的混账东西啊!
被那该死的明军追着逃了这么久,他也有些累了。
毕竟整个曲阜县城都被围住了,这些孔家子弟唯一能够想到得安全去处,那自然就是孔府了,好歹也有一些护卫把守不是。
半个时候后,孔家核心族人全都被抓了起来,包括第六十二代衍圣公孔闻韶与其嫡长子孔贞干,还有大量的孔家族老与各房各支脉的孔家公子哥儿。
但是,这一次齐彦名不准备再逃了。
要么,挟持这些孔家人作为筹码,与明军进行谈判,给自己和这些兄弟一条生路。
衍圣公的名头,齐彦名还是知道的,他昔年也是名教子弟,还获得了秀才功名,所以在某段时间内也曾渴望前来这曲阜朝圣。
万般无奈之下,这位一心想要守护孔氏脸面的孔家人,最后竟然惨笑了一声,自己一头撞了下去,当场气绝身亡!
毫无道德底线!
“好!”
齐彦名冷声下令道,随后看向了刘六刘七,示意这兄弟二人带着麾下儿郎去把守城门。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按照身后那支大明战兵的习惯,他们很快就会杀过来,然后反包围曲阜县城了。
然而一旦衍圣公孔闻韶也投降了反贼,那这孔氏最后的脸面可真就保不住了!
齐彦名冷冷地看了这孔宗文一眼,然后突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紧接着就揪住了这厮的头发,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面。
孔宗文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可惜孔闻韶丝毫没有出来救他的意思。
孔宗文见状硬着头皮上前,试探性地开口道:“这位大王,我是曲阜县令孔宗文,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告诉我就好……”
就是这群该死的士绅缙绅,他们比谁都该死,比谁都该杀!
孔宗文这个曲阜县令可以投降反贼,事后大明朝廷追究起来,大不了废了他了事。
齐彦名相信,那大明中山侯不敢这么做,天下士绅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有着一线生机的。
“很好!”
“老子倒是低估你了!”
“来人,十抽一,杀到那衍圣公出来承认为止!”
十抽一,这是最震慑人心,也是最考验人性的杀人方式。
因为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莫名其妙地抽中,然后被一刀砍了脑袋。
义军将这些孔加人摁住,下一刻就按照十抽一的方式挥刀砍头。
这等残酷血腥的场面,养尊处优的孔家人哪里经历过,登时就被吓得哭爹喊娘,更有甚者直接就被吓尿了裤子。
孔闻韶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身子发颤,动都动不了。
当他看见自己的嫡长子孔贞干也被差抽中了,那个该死的反贼即将挥刀砍下去的时候,孔闻韶终于使出了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住手!”
“我是孔闻韶,当代衍圣公!”
听到这话,齐彦名邪笑了一声,然后上前一刀背砸了下去,直接打得孔闻韶满脸是血。
“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你倒是继续藏下去啊?”
孔闻韶被打得满脸是血,痛彻心扉,但是他却不敢发怒,而是满脸卑微地跪倒在齐彦名脚前。
“大王饶命!”
“大王饶命啊!”
求生欲望支配之下,孔闻韶早就把什么礼义廉耻给抛到了脑后,如同一条哈巴狗那般,向一个反贼不断叩头求饶。
范文成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豁然红了眼睛,从一个反贼手中抢过长刀,冲上前就想一刀砍死这个丢进士人脸面的混账狗东西,可惜被齐彦名给制止了!
“范先生,伱想做什么?”齐彦名怒喝道。
“杀了他!让我杀了他!”范文成红着眼睛嘶吼道。
他接受不了,信仰就在眼前慢慢崩塌!
齐彦名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让啊看也不看这位范先生一眼。
“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着!”
衍圣公这可是块金字招牌,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孔闻韶这条老命,可是义军兄弟的生路啊!
等范文成被带走后,齐彦名把刀架在了孔闻韶脖子上面。
“孔闻韶对吧?”
“我需要你这位衍圣公配合,明白吗?”
“配合!”孔闻韶忙不迭地回答道:“小民一定配合大王!”
见这老家伙如此上道,齐彦名也没有继续折腾他的意思。
然而正当这个时候,一名义军小旗突然冲了进来。
“大将军!”
“明军战兵来了,封锁了曲阜县城!”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齐彦名瞳孔猛地骤缩,最后惨然笑道:“真是来得好快,这个该死的中山侯,巴不得我宰了这些孔家人是吧?”
孔闻韶闻言一怔,随后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中山侯汤昊!
他那便宜岳父李东阳的生死仇人!
该死的啊,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畜生领兵平叛?
一时间,所有孔家人全都绝望了。
齐彦名踹了孔闻韶一脚,厉声呵斥道:“你立刻写一封书信,然后派遣你儿子前去送信,告诉那汤昊,立刻退兵放我们一条生路,否则老子就屠了你们孔氏,再一把火烧了整个曲阜县城,听明白了吗?”
听到这话,孔闻韶更是心头狂颤。
要是真个让这反贼如此做了,那传承上千年的孔氏可真就会灭了啊!
他们这些孔家人,全都是孔氏的罪人!
所以,孔闻韶不敢怠慢,立刻让反贼拿来了纸笔,然后派遣孔贞干前去送信。
至于为什么是孔贞干,这还用解释吗?
孔闻韶倒是想要自己前去送信,可惜齐彦名不会同意。
所以他只能把这唯一求生的机会,给了自己的嫡长子孔贞干!
就算最后……曲阜没了,孔氏好歹还留下了一丝血脉!
孔贞干泪流满面地拜别了父亲和族人,然后在两个反贼的护送之下,出了曲阜县城直奔明军大营。
此刻汤昊正在和汤木等人商量行军计划。
嗯,下一步将这些反贼往哪儿赶呢?
山东士绅之前被血洗了一遍,现在那些表面上都是颇有贤名的,也没必要屠了人家。
那么下一步合适的地方,就是南方了。
不用怀疑,执掌大明王朝赋税半壁江山的江山士绅,其实才是最佳的选择。
不过问题在于,汤昊要是真这么做了,那朝堂之上的那些家伙肯定容不了,说不得会被逼得犯上作乱。
所以他们的“行军计划”,还需要好好筹谋一二。
正当这个时候,冷寒铁神情古怪地走了进来。
“侯爷,那反贼把衍圣公孔闻韶之子孔贞干送出来了,看这架势是想命令我们退兵!”
“孔贞干?”汤昊嗤笑了一声,“命令我们退兵?”
“齐彦名这是想屁吃吗?天王老子来了本侯都不会退兵,更别提这什么劳什子孔贞干!”
“把人关起来,扔进马圈里面去,别恶心本侯!”
此话一出,营帐内的诸将全都变了脸色。
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自家侯爷对这孔氏敌意很大,可是也没想到这么大啊!
不等冷寒铁和汤木出言相劝,孔贞干竟然就直接闯了进来。
毕竟他可是孔贞干,下一代的衍圣公,说是当朝皇子也不为过,所以门口的战兵根本不敢对他动手。
孔贞干一闯进营帐,对着汤昊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汤昊!”
“你这个该死的酷吏鹰犬!”
“你若是不退兵,那些反贼就会一把火烧了整个曲阜!”
“我孔家传承因此而断,曲阜圣地因此被毁,天下文人士绅都不会放过你!”
这下子,汤昊笑不出来了。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衍圣公嫡长子,然后慢悠悠地起身,走到这小子身前,猛地一巴掌抽了过去。
养尊处优的衍圣公世子,被这一巴掌直接抽翻在地,愣在了当场。
“衍圣公?”
“至圣血裔?”
“觉得自己真就是天潢贵胄了?”
汤昊蹲下身子,满脸鄙夷地看着这孔贞干。
“你们孔氏做出来的这些恶心事情,还需要本侯提醒你们一二吗?”
“前宋年间就闹出了二宗并立甚至三个衍圣公的笑话!”
“蒙元蛮夷马踏天下入主中原的时候,你孔家人干了什么?”
“非但没有秉持文人气节,带领族人“精忠报国”抵抗外邦蛮夷,反而是争着向你们的新主子忽必烈献媚,孔氏子侄们为了能争夺到“衍圣公”的头衔,都跑到忽必烈面前争宠,而看到你们的这番丑态,忽必烈哈哈大笑回应道:“尔等皆回,务要竭力苦读,若果有才华,朕方能封官”,哪怕献媚不成,你孔家人还是一副奴颜婢膝的丑陋嘴脸,甚至还给忽必烈尊了一个“儒家大宗师”的称号……”
“你们这些圣人血裔的种种表现,可谓是丢尽了文人士子之风骨,丢尽了文人士子之气节,丢尽了文人士子之傲骨,丢尽了华夏子民的脸面,还有脸自称什么士绅表率,自称什么天下第一家!”
说实话,汤昊确实很厌恶这些孔家人。
前宋和元朝这些事情,还可以理解他们是迫于局势,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
但这还不是全部,仅仅只是开始!
这批“圣人血裔”可是将“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奴颜婢膝”这些行为演绎到了极致!
大明之前人尽皆知的金兵南下之时“两宗并立”,蒙元、金国、南宋三国并立之时“三公并行”就令天下文人感到不耻,但更加刷新了朱厚三观的是其之后的行为。
满清来了又开始跪舔,顺治元年,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
其词藻极其谄媚肉麻:“万国仰维新之治,乾纲中正;九重弘更始之仁,率土归程!普天称庆,恭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极,以德绥民!瞻圣学之崇隆,趋跄恐后;仰皇猷之赫濯,景慕弥深!”
而顺治二年满清朝廷颁布剃发令,孔胤植更是率领族人率先剃发,并向满清朝廷上奏了《剃头奏折》!
近代史中的衍圣公府依旧未曾如同世人期盼的那般挺起脊梁,承担一个“文坛领袖”应该肩负的重责,反而比起先前那些奴颜婢膝的行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言以蔽之,这批“圣人血裔”对待夷狄的态度便是“谁来降谁”!
金人来了,降金!
蒙元来了,降元!
建奴来了,降清!
岛国来了,继续降!
身为“文坛领袖”、“士人表率”的他们竟然会是最没有风骨、最不具气节的文人,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也不知道当年提出了:“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的孔圣知道自己的后人是这般奴颜婢膝的模样,会作何感想!
这也无怪后世一直流传有“七十六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的说法!
即便有失偏颇,但绝非空穴来风!
对于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家”,汤昊那是真的没有丝毫好感!
因为朱厚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天下第一家自确立地位以来,一直到近代直至后世那令人作呕的行为!
单论这衍圣公府在大明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让人作呕了。
明明是圣人血裔,明明高喊着什么仁义道德,暗地里却是做尽了龌龊之事!
这些养尊处优的孔家老爷们,可以说是天下士绅的代表人物,坏事做尽,恶事做绝,比如贪赃枉法、苛捐杂税、克扣财政补贴、为亲友谋利、包养娼妓、嗜赌成性、侵吞官产、公产私用、广置田产……
那么,这种家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难道就为了世世代代地折磨奴役曲阜百姓吗?
汤昊伸出手,掐住了孔贞干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想活就求饶,想死本侯成全你!”
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孔贞干也终于怂了,疯狂挣扎求饶。
“饶命……侯爷……开恩……”
见此情形,汤昊满脸厌恶地一把将其扔在了地上。
“奴颜婢膝第一家,实至名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