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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诸王进京

    随着皇帝陛下一声令下,

    朝廷派遣大量特使前往各地王府。

    按照朝廷规矩,明帝的儿子除太子外一律封亲王且世袭罔替,并不递降。亲王世子袭封亲王爵位,其余诸子皆封郡王,皇子成年后,若不能成为太子,就要被封王然后前往封地就藩,称“之国”,也就是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居住。

    而亲王享受的待遇次皇帝一等,其王府规模宏大,气势雄伟,金碧辉煌,四周同样围绕高大的城垣和四个城门,城楼上覆以青色琉璃瓦,大门饰以丹漆金涂铜钉,俨然是南京应天府紫禁城的缩影,说是王宫也丝毫不为过。

    郡王府则比亲王府相比要低一等,建筑规模也小得多,府舍屋间定制共四十六间,不得逾制,饶是如此在地方上也是不折不扣的豪门大户。

    陕西西安,秦王宫。

    洪武年间,太祖朱元璋将其次子朱樉派往西安,封为号称“天下第一藩封”的秦王。

    秦王作为明初北方边疆受封的藩王之首,不仅政治地位崇高,而且“富甲天下,拥赀千万”,这为其府城在各藩王府中规模宏阔浩大奠定了坚实基础,号称“宫城十里、城墙高厚、城河深广”。

    即便是西厂提督谷大用见了,也是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些个藩王看似是关在笼子里面的老虎,然而仅仅一座宫城就足以媲美紫禁城了。

    要是皇帝陛下真如传闻那般,准备引宗室力量入朝,给这些宗室藩王重新掌权的机会,真不知是对还是错。

    谷大用也没有废话,摊开圣旨便高声唱念了起来。

    圣旨内容无非是皇帝陛下感念宗室子弟惫于进学,反而仰仗身份作恶多端,荼毒一方百姓,致使朝廷失德天家丢脸,因此召集诸位亲王入京举行宗室大会。

    她这一躬身,朱惟焯立刻跪倒在地上,不过却是向着廖王妃,所以也不算什么屈辱。

    这第一代秦王、太祖次子朱樉,那可是出了名的作恶多端,在封地内大兴土木,搜刮民财,奴役军民,草菅人命……可谓是坏事做尽,以致于被太祖高皇帝斥责为“不晓人事,蠢如禽兽”。

    话音一落,谷大用就飞快后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随即告辞离去。

    而书房里面仅有廖王妃正在等候,其余再无旁人。

    甚至朱樉死后,余恨未消的太祖朱元璋下令削减其葬礼规模,赐恶谥为“愍”。

    早晚定省必恭敬谨慎,事无大小,朱惟焯请命而后行,节朔礼宴缙绅,朱惟焯仪度闲雅,不轻言笑,一众官员缙绅都很尊敬他。

    此刻廖王妃带着朱惟焯与秦藩一系的所有宗室成员,全部跪倒在地上香案之后,等待谷大用宣读皇帝陛下的旨意。

    “谷大珰,我秦王府传承不易,焯儿谨小慎微了这么久,也从未做过任何触犯律令之事。”

    “咱家只是区区一个宦官,当不起二位如此大礼!”

    廖王妃在朱惟焯的搀扶下慢慢坐回椅子上面,然后陡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所以谷大用立刻上前先将廖王妃给搀扶了起来,随后这才将朱惟焯给搀扶了起来。

    在国逢难曰愍(逢兵寇之事);使民折伤曰愍(苛政贼害);在国连忧曰愍(仍多大丧);祸乱方作曰愍(国无政动多乱),毫无疑问,秦愍王朱樉也算是真真正正的畜生东西了。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奈何皇帝陛下已经下令,谷大用也不敢多想,只能挺直腰板走进了秦王宫。

    方才谷大用虽然说的小声,但朱惟焯同样也听到了,或者说谷大用本来就是说给朱惟焯听的。

    宣读旨意完毕,众人皆大欢喜。

    廖王妃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竟然向着谷大用这个阉人躬下了身子。

    听完这些话,朱惟焯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祖母廖王妃,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廖王妃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眼眶都有些发红。

    这太监贪财那可是出了名的,因为他们身体残缺,所以没有好色的能力,只能一门心思地搜刮钱财,以免日后老了离宫无所依靠。

    只是这祖孙二人的大动作,倒是把谷大用给吓得不轻。

    他只是一個西厂提督,颇受皇帝陛下重用的宦官,哪里敢如此折辱宗室藩王啊,要是宣扬了出去,且不提其他人会作何反应,皇帝陛下绝对会活剐了他!

    谷大用一边吃喝,一边也在暗中观察着朱惟焯,他发现这位秦王果真如同传闻那般,谦逊守礼宛如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祖母,这……这是真的吗?”

    廖王妃也不废话,打开了案桌上面的五个锦盒,里面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玉石,每一样足以轻松卖到上万两白银。

    见此情形,谷大用心中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

    朱惟焯却极力留下了正使谷大用,拉着他来到了书房。

    不过其后他这些子嗣里面,倒是收敛了不少,尤其是这十一代秦王朱惟焯,那可是出了名的少年才俊。

    谷大用见状只觉得头皮发麻,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廖王妃,随后低声道:“陛下准备引宗室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朱惟焯立刻举办了宴会,感谢前来宣旨的朝廷官员。

    廖王妃和朱惟焯听到这话,不甘心地对视了一眼,又准备再来一次。

    这位十一代秦王性格质朴厚重,不尚浮华,穿衣用膳俭素。

    此刻朱惟焯年不过十二年,虽然性子稳重少年老成,但突然间遭遇这等变故,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不安。

    “还请谷大珰念在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份儿上,援手相助!”

    “殿下,老王妃,何至于此啊?”

    宴会上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朱惟焯,秦昭王朱秉欆之庶长子,弘治十四年其父秦昭王朱秉欆去世,由于当时朱惟焯年仅两岁不得袭爵,所以暂时由秦简王朱诚泳的王妃廖氏抚养长大,然后于正德四年承袭爵位。

    她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朱惟焯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好在他祖母廖王妃给出了安抚眼神,朱惟焯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立刻接旨谢恩。

    “呵,驱狼吞虎!”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英明啊!”

    “比起先帝爷,这位皇帝陛下可是魄力十足!”

    诚然,廖王妃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是她执掌秦王府大权这么久,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也不少,见识到的鬼蜮伎俩更是数不胜数,自然一眼就看穿了皇帝朱厚照的用意。

    什么宗室子弟惫于进学为非作歹,这些全都是借口罢了。

    皇帝真正想要做的,就是召开宗室大会,然后通过利益交换引宗室力量入朝,对抗文臣缙绅!

    “祖母,陛下当真敢让我们掌权不成?”

    朱惟焯激动得面红耳赤,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没办法不激动,也没理由不激动!

    藩王可以重新掌权,那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啊!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他堂堂大明秦王,太祖朱元璋之七世孙,面对谷大用一个太监还要卑微屈膝,面对封地内的官员还要百般交好!

    这算哪门子的天潢贵胄?

    不过是被圈养着的猪猡罢了!

    朱惟焯还很年轻,他现在才十二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没有人想要过着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绝望生活,更何谈他这位太祖七世孙,秦王殿下呢?

    廖王妃深深地看了朱惟焯一眼,提醒道:“焯儿,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驱狼吞虎,那些把持朝政的文臣缙绅是狼,而我们这些宗室藩王则是虎!”

    “不管是谁,都是皇帝陛下在动用帝王心术收拢权柄罢了,而你们则是皇帝陛下冲锋打头阵的将士罢了,这其中的凶险难道你想不明白吗?”

    听到这话,朱惟焯顿时被浇了盆冷水,可依旧还是不甘心。

    “祖母,难道我们要错过这次机会吗?”

    “为什么要错过?”廖王妃冷笑道:“这几十年来,文臣缙绅把持朝政,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加强藩禁,宗室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就算是为了私仇,咱们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更何况这还是响应陛下号召,背后有陛下支持那更是不用担心什么,尽管跟这些文臣缙绅争斗就行了,整死一个算一个!”

    廖王妃这位年迈老妇,眸子中也罕见地升腾起了杀意。

    “但是!”

    “焯儿你千万要记住,不管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能去做这个出头鸟!”

    “我秦藩一脉是天下第一藩封,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在宗室藩王中都具有莫大影响力,所以焯儿你这位秦王的态度十分重要!”

    “不要轻易间就做出许诺,更不要轻易间就被别人利用,不管面对什么事情,你都要站在宗室藩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不是只顾着眼前的利益!”

    话说到这儿,廖王妃眼眶也红了起来。

    “焯儿,祖母年龄大了,这一次不能陪你入京了,你要孤身面对这个动荡的局面,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呐!”

    听到这话,朱惟焯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廖王妃身前嚎啕大哭。

    说到底,不管在外人面前,朱惟焯是何等少年才俊,但他终究还只是个少年郎。

    自幼朱惟焯便是廖王妃抚养长大,祖孙二人之间的感情没什么好说的,早已经超越了任何人。

    此次朱惟焯即将孤身入京,廖王妃就算舍不得孙儿,她也身子骨也经不起这番车马劳顿,极有可能会直接命丧途中。

    廖王妃伸手抚摸着朱惟焯的脑袋,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们的小秦王终于长大咯!”

    “那就借助这股大风,展翅高飞吧!”

    翌日清晨,朱惟焯再次含泪告别了廖王妃,怀揣着不安坐上了马车。

    廖王妃拄着拐杖走到谷大用身前,再次颤颤巍巍地一拜。

    “谷大珰,焯儿在京,劳烦大珰多加关照了!”

    谷大用立刻将老人家给扶了起来,做出了各种保证。

    没办法,今早他醒了之后,房间里面多出了十个锦盒。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谷大用想着朱惟焯一个半大孩子,孤身入京确实让人心疼,多加照顾也是应有之理。

    很快队伍启程,前往大明京师。

    廖王妃目送着孙儿离去,久久不愿挪动脚步。

    “焯儿,这一次是福还是祸,全看伱自己的造化了。”

    与此同时,江西南昌。

    东厂提督丘聚看着面前的宁王宫,心里面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这股不安,源自于宁藩一脉和皇室天家的恩怨。

    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后,为巩固朱明王朝的统治,大封子弟,分藩就国。

    按照明代的分封制,皇子封为亲王,岁禄万石。

    王府置官属,办理各项事务,冠冕服饰,车旗邸第,仅次于皇帝。

    这批明初藩王,虽“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但他们地位极为尊贵,在亲王面前,“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诸王在封地,没有治民之责,却有统兵之权。

    各王府都配有护卫三千至近两万人,当地驻军调动,还须有亲王令旨。

    这些明初藩王实际是皇帝监控地方军权的代表人物,而每一个王国则成了一个军事中心。

    比如第一代宁王朱权,藩地大宁,大宁地处喜峰口外,属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一大镇。

    朱权带有甲兵八万,战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均骁勇善战,此外朱权还多次会合诸王出塞作战,以善于谋略著称,堪称明初第一实权藩王。

    然而靖难之役中,朱权被太宗皇帝朱棣裹挟起兵,麾下大军尽入燕军,大宁成了一座空城。

    朱权进入燕军之后,时常为太宗皇帝草拟檄文,太宗皇帝对朱权许诺,事成之后,平分天下。

    结果太宗皇帝事后自然不可能兑现承诺,非但没有与朱权平分天下,反而是因为迁都北京,所以把朱权原来的封地大宁赐给了朵颜三卫,将宁王改封至江西南昌。

    这就是皇室天家与宁藩一系的第一笔恩怨。

    然后到了天顺统治时期,在位的宁王牵连进一桩谋反案以后,被褫夺了维持王府护卫的权利,而且后来再也没有恢复。

    这就是第二笔恩怨了。

    宁藩一系和皇室天家的恩怨,说起来也不算什么,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大明王朝这些藩王经过太宗文皇帝削藩之后,早已经成了混吃等死的废物。

    但是当代宁王朱宸濠却偏偏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一直在暗中勾结朝臣豢养死士,这是打算谋反的节奏啊!

    而且前不久刘瑾当朝的时候,这朱宸濠派了他府里的一个太监带着给刘瑾的巨额私礼到京师。

    太监想办法转送了礼物,转达了宁王希望有卫队,并有维持给他恢复了的卫队的收入的要求,刘瑾这阉人同意了,尽管兵部反对,宁王的卫队还是恢复了。

    所以丘聚现在很慌,他是真害怕朱宸濠这种狼子野心之辈,会直接动手杀人啊!

    好在表面上的宁王朱宸濠还是一日既往,跪倒在地上香案后面恭敬接旨。

    等到宴会结束,朱宸濠立刻就召集了自己的心腹于密室之中,然后止不住地猖狂大笑。

    “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

    “皇帝竟然要引宗室入朝重新掌权!”

    朱宸濠自然有理由高兴,他也有资格高兴!

    只要皇帝解除了宗藩禁令,那他朱宸濠就有大量机会去培植党羽,直至彻底掀翻现在的正德朝廷!

    心腹刘养正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沉声道:“王爷,这确实是一个重新掌权的机会,但是一旦王爷前往京师,那对我们的大业而言就会存在隐患。”

    那可是大明京师!

    真正的天子脚下!

    朱宸濠若是去了京师,不是等同于自投罗网吗?

    真以为那些锦衣卫和东厂西厂的番子是吃干饭的吗?

    在京师里面密谋叛乱,而且还是京军战兵兵力惊人的情况之下,别说他们这点护卫了,就算再翻上一倍,也会被京军战兵血腥镇压!

    那位大明中山侯,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啊!

    朱宸濠也忍不住眉头一皱,这倒是一个天大麻烦。

    他若真是去了京师,那这南昌基业该怎么办?

    再者中山侯统帅的京军战兵,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难关!

    任何人胆敢在京师作乱,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

    另外一名心腹谋士王纶开口道:“其实我们不必忧心此事,因为这不太可能发生。”

    “陛下如今只是召集诸王入京召开宗室大会,就算陛下真想引藩王宗室入朝,这个人选大概率不会落到王爷身上!”

    “此外,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王爷当真被选中了留在朝堂,那也是利大于弊,可以助我等拉拢朝臣培植党羽,至于南昌这边可以把世子留下配合策应起事!”

    顿了顿,王纶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关键在于,中山侯执掌的京军战兵!”

    “若是王爷可以将这位中山侯拉拢到我们麾下,那……大业成矣!”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神情为之一振!

    若是中山侯能够加入进来,那可真是天大喜事啊!

    朱宸濠点了点头,对这些谋士的计策颇为满意。

    紧接着他们又商议了良久,敲定了很多细节。

    翌日清晨,朱宸濠带着心腹谋士刘养正,以及几十车的金银珠宝,正式踏上了入京之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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