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
萧夜望着插在车驾上的旗帜,眉头微微挑动。
大胤自立国以来就有两个敌人,一是龙羊峡北号称草原之子的的燕国游牧,另一个便是天门关外的大凉。
二三十年前,先帝起兵推翻前朝暴政,建立大胤,而北燕和大凉两个老六趁着中原国政动荡之际,合兵向大胤发难。
胤帝那时候年轻气盛,颇富文韬武略,得知大凉和北燕犯边的消息,亲率战军北上,将北燕的铁骑驱赶到了龙羊峡外,后又挥军向西,在天门关外将大凉的重甲斩杀大半。
自此,中原定鼎。
同样是这场旷世之战,让胤帝名声大震,才有了登临九极的底气。
趁着两国元气大伤的这些年,大胤努力恢复民生国力,同时也抓紧四境武库,警惕着北方和西面的大敌。
好在两国同样忌惮大胤府兵,虽说边境摩擦不断,但鲜有大的冲突,还算是安定。
尤其是大凉,这些年很少在天门关前露面,似乎二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将这个生存在高原地区,彪悍勇武的蛮夷之国灭掉了全部锐气。
萧夜没想到,眼下年关之际,大凉竟然派来了使臣。
“九哥,那是哪家的车驾,看着好气派……”萧淑好奇地问道。
萧夜揪了揪萧淑的小辫子,笑道,“那是大凉使臣的车驾,看到那面旗帜了没,绣着苍鹰的那个,呵呵,那可是大凉王室的标志。”
“啧啧,看样子这次来的人身份不低啊,至少也是一位皇子……”
“皇子呀,和你一样耶。”
萧淑更好奇了,叼着一根糖葫芦就往前凑,在围观的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来到了最前面。
萧夜无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
王室的车驾很有标志性,三马拉驾,车辕上包裹着银箔,镶嵌着玉石,车体是一种不知名的木头,整体成青灰色,上面雕刻着花里胡哨的纹路,隐约可以看到展翅翱翔的苍鹰图案。
除了第一辆车外,后面还有十余辆车驾,拉得满满登登,只是用兽皮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大凉可是咱们的敌人,你说他们来咱们国家干什么呀?”萧淑嘴里叼了一根糖葫芦,噘着嘴问道。
“大国出使是国策,跟敌不敌人没关系。至于干什么,谁知道呢?”萧夜耸了耸肩,“可能只是礼节性的出使,也可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商讨,甚至可能是借钱,和亲……”
“反正不可能闲的蛋疼,跑几千里路过来串门。”
萧夜也在心里思索着这件事,似乎自从二十多年前大凉战败来了一次使臣后,就再没见使臣来过,满打满算这是第二次。
这次来使,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
萧夜忽然想起花魁大赛上,太傅钟伯鱼说的事,不会就是大凉出使的事吧?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要请我吃好吃的嘛,快走快走。”萧淑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拉着萧夜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忽然钻出来,跑到大街上去捡一枚沙包,晃晃悠悠就冲到了马车前面。
车辕上的马夫长得极为壮实,浑身遒劲的肌肉裸露在外面,神色傲然的看着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壮硕的黑鬃马依旧迈着蹄子,飞快地朝着小男孩靠近。
远处围观的行人同样看到了忽然出现在马前的孩子,但想要有所动作已经晚了。
“小心!”萧淑下的脸色一白,竟然直接朝着小男孩扑了上去。
萧夜面色微变,伸手拉住萧淑的同时稍微用力,直接将小丫头甩了回去,而他则借着力道窜出,扑过去一把抱住小男孩,一个扭身躲开黑鬃马。
黑鬃马嘶鸣一声,碗口大小的马蹄擦着萧夜的肩膀落下,砸在朱雀街上。
“干什么,这伙人哪来的,明明看到有孩子,为什么不停下!”旁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斥责的声音。
“就是,若不是这年轻人动作快,怕是要被马踩到!”
“真是过分,太没教养了简直……”
萧淑脸色发白的跑过去,着急道,“没事吧九哥,有没有碰到,受没受伤?”
萧夜摇摇头,“没事。”
说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将小孩交给赶过来的女人手上,那人神色煞白,止不住的道谢。
两道人影骑马快速从后面赶过来,神色惶恐翻身下马,“九殿下,您无碍吧?”
来的是禁军的人,应该是专门迎接大凉使团的,为首一人萧夜倒是有些印象,貌似名叫张允,之前和周庆一起来过白金会。
“殿下?竟然是九殿下?”人群中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
萧夜摆手示意无碍,这才看向大凉的车驾。
虽说是小男孩闯入街道在先,但大凉的人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视若无睹,确实让人很难有好感。
“你这人什么意思啊,没看见有孩子吗?要是踩伤了怎么办?”萧淑跳起来,一手指着车驾喊道,“神气什么?大凉的皇子了不起吗?谁还不是个皇子……对吧九哥。”
站在旁边的张允神色有些冷峭,同样冷冷地看着向马车。
他一直随行在后面,对刚才的事并不了解,但听到萧淑公主这样说,他差不离也猜到了一些。
大胤的人骨子里都带着一抹傲气,本就看不起这帮生活在蛮夷之地的手下败将,虽说以他的官阶说不得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的敌视和愤怒。
车辕上的健壮马夫握着马鞭在手上拍了拍,哼道,“是那小娃娃自己撞上来的,关我们什么事!大胤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赶紧走开,我等要去皇城觐见你们的圣上,若是耽搁了,哼……”
声音很冷,口音也很重,听着很别扭。
萧夜面无表情的问道,“若是耽搁了,你们想怎么样?”
马夫神色狂傲,也不答话,竟然甩手一鞭子抽了过来!
萧夜神色微凛,但并没有丝毫畏惧,站在旁边的张允面色微变,抬手抽出腰间的佩刀横了出去,挡住了抽落的马鞭。
“住手!”
就在僵持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紧接着车帘掀开,露出一个穿着白色锦织搭着毛肩的青年。
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面容还算俊秀,眉目之间桀骜冷酷,有种大凉人独有的野性。
“你是九皇子?”
“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