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割地,不称臣,不纳贡,不和亲,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萧夜的话,不吝于晴天霹雳。
胤帝不自觉的双手伏在御案上,眼神赤热,浑身轻微颤抖。殿中的朝臣也愣在了原地,越是品味这句话,越觉得至臻至烈,振聋发聩。
还有什么,能比这句话更突然民族精神,大胤气节的呢?
“九殿下,此话是不是太有些大不敬了,君王死……实在有冒犯圣颜呐……”有人面色纠结地颤声道,却被站在对面的裴元靖瞪了回去。
迂腐的蠢货,现在正是九殿下装逼的大好时机,你丫不插嘴能死吗?
虽然心里吐槽,但这位国公老臣同样神色喟叹,自己活了一辈子,也没有领悟出来的至理,却被一个小娃娃说了出来,实在是有些惭愧啊。
“九殿下大德,臣喟叹之!”
站在旁边的杨行同样神色复杂地抱拳,“九殿下大德,臣喟叹之。”
“九殿下大德,臣喟叹之。”
“……”
说话的大多是武将,没有太多花花肠子,只觉得此话说得荡气回肠,让人精神一阵,甚至在萧夜的话中,他们看到了一股昂扬不屈的气概。
大胤气节,当如是!
但依旧有不少文臣眼神闪烁,虽然心里佩服,却又觉得这话着实有些大胆,表态什么的还是算了,心里默默许个愿即可。
然后,朝天殿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胤帝闭上眼睛,许久后再次睁开,眼中的火热再次消泯,沉寂如渊海。
“继续说。”
萧夜本来有些发虚,毕竟这种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话实在有些大不敬,谁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老东西会不会暴起,将自己摁在承天门外来上几十个板子。
实不相瞒,刚才实在是气氛到了,不说这些有些不应景啊。
听到胤帝的话,萧夜略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依旧从震惊中没缓过神来的赫连承志。
“赫连王子,在本殿下看来,和亲算得上最不稳妥的合盟之法,当然,也是因为本殿下舍不得自己姊妹嫁到你那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
“所以,本殿下觉得可以换个方式。”
赫连承志眼神终于恢复了焦距,看向萧夜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挑衅的胜负欲,而是感慨和佩服。
“九殿下请讲,小王,听着便是。”
这态度,拿捏得不错嘛……萧夜咧咧嘴,“通商!”
赫连承志愣了愣,眼神微动。
“我大胤刚开设商业署,建立大胤商会,行诏四境十九州,想必不日之后,我大胤经济将会翻红崛起,使得国力强盛,百姓富足。”
“莫不如趁此机会,向贵国建贸通商,缔结合作。”
萧夜笑呵呵道,“所有的合作都可能充斥着怀疑和背叛,唯独利益不会。只有双方共利的合作,才算是真正坚如铁石的合盟。”
站在首位的太子萧承眼神微微一动,似有所悟。
赫连承志的脑子算是转得快的,但依旧很难跟上萧夜的思路,他想了想,还是禁不住放下身段,“劳烦殿下细说。”
萧夜当然要细说,“据本殿下所知,贵国不仅独有蓝田美玉,还富产各类稀缺草药,只不过在当地无法内销,很多东西只能白白浪费了。”
“而我大胤更是物产丰富,中原农产,江南丝织,东湖海鲜,还有最近出现在京都的美酒佳酿,这些玩意,说不好你们大凉人一辈子都品尝不到。”
“我大胤商会可以建立两国商道进行国贸通商,互惠互利。”
萧夜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惑弄神色,“相信我,这将是你永远想象不到的好处,假以时日,我等两国之间的合作,将坚如磐石,远不是一桩和亲所能比较。”
赫连承志宕机在原地。
两国通商,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即便是偶尔冒出一丁一点的想法,也被两国深久的恩怨和狭隘的私心所动摇。
可眼下,这位九殿下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
超纲,超纲了呀。
同样感觉超纲的还有一应大胤众臣,他们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大胤商会刚刚成立,就扯上两国贸易,时不时太快了些。
而且像丝织这种东西,可是我大胤独有的瑰宝,真要出售给那帮蛮夷鞑子?
不行,不行啊。
然后不等有人站出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萧承忽然朗声道,“九弟所言有理。”
“和亲看似可以拉近两国关系,但却并没有实际的约束力,一旦两国交恶,最终受伤的不过我朝公主而已。况且正如九弟所言,将两国安危系于一女子之身,终究有失雅量。”
萧承神色温驯谦恭,却掷地有声,“倒不如建立商道,以两国共同的利益建立纽带,孤想,绝对比和亲要更加坚固。”
连太子都这样说了,我等还能说什么?
不少刚刚有心反驳的朝臣顿时偃旗息鼓,缩了回去。
赫连承志眼神闪烁,快速衡量着其中利弊,虽说和亲之事眼看没戏了,但萧夜所说的开通商道之事,似乎更有吸引力。
或许,以利益合盟,要更加妥当些。
“此事事关重大,小王还需要仔细考量才行,说不得……得传信回大凉,与王上商议才能决断。”
一直默不作声的胤帝伸手叩了叩御案,忽然出声道,“好,此事朕给你时间考虑,若是同意,那开通商道,合盟结约的事,便由太子与大凉商定。”
“至于第一条和第二条,便按照萧夜的说法,你可酌情考量。若是行,那自然两相欢喜,若是不行,那和北燕搏战的事,便不需要大凉掺和了。”
“退朝!”胤帝站起身,衮服轻摆,“萧夜,你留下!”
刚想转身回到朝列的萧夜顿时一僵。
随着散朝的朝钟响起,一应朝臣陆续出了朝天殿,萧泰等几位皇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萧夜,也紧随朝臣离去,转眼之间,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寥寥数人。
“这个……父皇,不知留下儿臣,有何要事吩咐?”萧夜总觉得有些不太妙。
这老小子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刚才虽然有些超常发挥,但应该没什么逾越的地方啊。
“孽障东西,刚才骂得很爽是吗?”只见胤帝一撩衮服衣摆,大踏步走下九极,阴恻恻地问道。
“糟粕礼法,卖女求盟,不知所谓的傻逼玩意……”胤帝随手抄起立在旁边的烛台,眼神凶戾,“狗东西,你说的可是朕吗?”
萧夜二话不说,转身就跑。